回來了:“你這人傻了吧,抬回家去拆還有什麼用?還不早叫憋死了。”
立時一片附和之聲,原本幾個聽話要上前的小廝又猶豫起來,雖則吃誰家的飯便該聽誰的吩咐,但這民意滔滔也無法忽視,有個小廝反倒過來勸起中年人來:“大管家,還是讓拆了吧,老爺傷心得不輕呢,這要知道表姑娘沒死,豈不歡喜?大管家回去也是有功勞的。”
他心裡還有另一層意思沒說:反過來,老爺要是知道表姑娘明明還有一線生機,卻讓他們給攔住,把這生機給掐滅了,那他們回去哪有好果子吃?
這小廝以為這層意思十分明顯,大管家必定能想到,他就沒有再說,顯得自己十分多嘴——卻不知中年人知道的內情遠比他多,資訊不對等的情況之下,中年人想的根本和他不是一回事:
這棺材一定不能當街拆開,表姑娘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的樣子一旦被人看見,就無法甘休了!
可惜,連自己人都不能瞭解中年人內心吶喊的情況下,他一個人的堅持是那麼單薄而無力,很快就被不耐煩的兵丁拖起扔到一邊去。
中年人再想上前就不能夠了,因為這回直接被百姓們攔阻住了,他連偷偷逃走回去報信都辦不到,只能動彈不得地望著兵丁們的動作,眼神絕望而恐懼,好似那棺材裡裝著的不是個不幸早逝的小娘子,而是個恐怖的千年惡鬼。
這口薄木棺材並不難拆,沒用多長時間,最後一個棺釘被起出,在百姓們的熱切矚目之下,棺蓋被兵丁們合力抬開。
棺木裡——
陸錦大張著嘴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
為什麼還是呼吸不到空氣!她明明感覺到頭頂上一直壓著的東西被挪開了!
陸錦慌了神,她努力睜大眼睛,但是勉力掙扎到現在,她缺氧的症狀進一步加劇,已經連帶著影響到了她的視力,她什麼都看不清楚,眼睛睜得再大,也只能感覺到眼前有亮光而已。
周圍一直斷斷續續的人聲似乎在一瞬間鼎沸起來,但她同樣也沒辦法聽清了,心臟憋得快爆裂開來,她什麼也想不了,只能憑著本能,用力地彎折著脖頸,連同她的手腳,都一併用力地向後彎折過去——
圍觀群眾在乍見棺中人的驚呼過後,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
驚呼是因為,這口棺木分明是依著成人的身量來的,但開啟之後,裡面躺著的卻是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女童,在寬敞的空間對比之下,躺著的這個女童顯得格外瘦小,出乎眾人意料。
而寂靜則是因為,除了少部分會拿話本套到現實裡的憨人之外,大部分人對死人——或者瀕死的人樣子不太好看這一點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即便如此,他們仍是被嚇了一跳。
倒不是這女童的面容如何猙獰可怖,她顯露出來的臉面雖然呈現出濃重的青紫之色,五官也扭曲得不大看得出樣貌,但並沒有傷痕,可怕的是她的姿勢:實在太過詭異了,她側躺在棺中,頭顱和四肢不知為何,皆向身後反折過去,小小的身軀繃得好似一張弓一樣,且伴隨著不時的劇烈抽搐。
——難怪明明是個孩童,卻弄了這麼大具棺材盛著,她那麼扭曲的姿勢,小的沒法裝啊。
“怎麼回事,好嚇人哪,不會真的是詐屍吧?”有人發出了驚懼的疑問。
緊隨其後,鄰近濟世藥堂裡的一位湯老大夫幾乎同時出聲,聲音裡同樣飽含著滿滿的震驚:“角弓反張——這是,牽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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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機作為來自雲南邊陲之地的奇毒,本來只在當地有威名,但從宋人筆記記載,便是它葬送了絕代詞人南唐李後主之後,各路野史隨之喧囂,有鼻子有眼地構造出無數版本,這味奇毒隨之名揚中原大地,尋常百姓或許聽聞的少,但在許多讀書人和醫家那裡,是可稱得如雷貫耳了。
金陵城東,魏國公府。
軒朗闊大的前院書房附近,侍從遠遠避開,屋裡只有兩名中年男子,年紀相仿,一坐一立,地位差別明顯。
坐在紫檀大書案後的身著家常道袍,白麵方腮,留一口極齊整的鬍鬚,氣質偏於儒雅,但又微帶著一股久居人上的凌人貴氣,正是本朝勳貴裡的頭一號,這一代的魏國公徐致鴻。
立著的則穿一身灰色直綴,深深地躬著身,乍一看是很不起眼的一個人,但等到魏國公嘆了口氣,開口道:“別多禮了,坐下說話罷。”
這人直起身,露出臉來,便見居然是個長相十分英俊的美男子,只是美男子的臉色很不好,也不肯坐,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