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太太不耐轉身:“你有什麼話?”
僕婦道:“老太太要去帶紅櫻,可紅櫻已經賣掉了啊。”
張老太太頭嗡地一響:“——你說什麼?!”
“是前天的事了。”僕婦小聲道,“紅櫻那蹄子還挺捨不得的,在後門那哭了一陣,讓人看見了,我才聽說的。”
“……”
張老太太悶在院裡幾天,下人們知她心情極壞,沒人敢來打攪她,她就錯過了這個訊息——其實她就算沒聽說,想也該能想到的,張推官怎麼可能還留著紅櫻?只是她一直拼命琢磨著怎麼能哄慰兒子,一根筋鑽進去,想得有點魔障了,竟忽略了這個顯而易見的推論。
一、一定還有辦法的!說不定兒子還睡過別的丫頭呢!
張老太太顫巍巍地往張興文的屋子去,她這時候已經剩不下多少理智,問話時無力再掩飾面部的表情,張興文看出不對來了,紅櫻一直沒能出現在他面前,他其實已經有點預感,如今這預感成了真,他眼神空茫地望了張老太太一會,既沒有回答她“有”,也沒有回答她“沒有”。
張老太太急迫地追問:“三兒,你快跟娘說啊,說不定她也有了呢,娘都給你一起弄來,你——”
“閉——嘴!”
張興文毫無預警地暴怒起來,他都這樣了,還要騙他,還要騙他!
他現在已經有點力氣,顫抖著手在床上胡亂摸索,摸一會沒摸到什麼,氣急了把頭底下的枕頭拽出來,用力往外扔:“都出去,出去,我誰也不想再看到,滾!”
張老太太被兒子這麼對待,嚇得不輕,又怕他傷到自己,連連應聲:“好,好,我出去,三兒,你冷靜些,可別亂來。”
她踉蹌著忙退出內室。
張興文自此連著發了快兩個月的脾氣,他做了這個切除術有可能導致腰佝僂,一生都不能伸直,因此就算度過了危險期,後面還有一個抻腿的過程,這個過程痛苦非常,身心俱損之下,他的脾氣愈加的壞,把身邊伺候的人都鬧得苦不堪言,丫頭們進他的屋如進魔窟。
時令進入盛夏,天氣漸漸熱起來,終於有一天,張興文的怒火好像是噴灑完了,他安靜了下來。
丫頭們跟著鬆了口氣。
張老太太也安了點心,不管怎麼說,兒子的命總算保住了。
張興文提出要出去走一走的時候,她就沒有拒絕,兒子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著實可憐,他現在願意出去轉轉,散散心,未嘗不是件好事。
就給派了兩個小廝跟著,千叮萬囑必須要把人跟好了,同時還要哄好了,張興文要買什麼玩什麼,只要不危害到他的身體,都只管順著他。另外,張興文的身體還虛弱著,她不放心在外太久,又讓天黑之前,務必把他帶回家來。
天黑之前,小廝們確實回來了,但回來的只有他們自己。
張興文——丟了。
準確來說,也不能算丟了,因為之後搜他的屋子時,在枕頭底下搜出來一封信。
張興文留的,他在信裡表示,他如今是廢人之身,不可能再參加科舉,再進書院讀書也沒意義了,但他不甘心就此沉淪一生,他要自己去找一條出人頭地的路。他讓父母不必擔心他,因為他知道張老太太的私房放在哪,偷偷拿了,是做好了準備走的,所以家裡也不必找他,等他有朝一日成為人上人了,自會回來。
張老太太怎麼可能不擔心?又怎麼可能不找他?!
這件事自然只有著落在了張推官的頭上,他亦沒想到異母弟弟居然會離家出走,此事對他來說有利有弊,利處是他這一跑,他省得替他操心了,張興文先前身體沒好,張老太太無暇想別的事,但等他好了,關於他日後出路前程等事就要擺上桌案了;弊處則是張興文字來就心毒手狠,絕不是個安分守己之人,受此重創後,心性應當更有大變,這要在外闖出什麼嚴重的禍來,坑他自己就罷了,怕的是連家裡一起坑了。
兩條一擺,弊壓過利,張興文還是在自己的控制中最好,因此張推官找人還是用心的,只是跟人的那兩個小廝當時發現跟丟了之後,心裡害怕,沒有立刻回家來報,而是先無頭蒼蠅般在大街上尋找,直尋到快天黑也沒見人影,這才不得不返了回來,有了這個時間誤差,人海茫茫,再想找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張推官命人在城裡尋了快半個月,不但把家裡能動的人手都調動起來,還拜託了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但都杳無訊息。
之後,張推官的解決辦法只能是把那兩個小廝撒出去,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