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人也有,只是這一行下還沒填,空在那裡。
珠華拿著欠條的手顫抖著,仰起頭來,抱著最後一絲萬分之一的希望跟他確認:“……什麼意思?”
“對不起,你的嫁妝,我沒保住。”蘇長越垂著眼,低聲道,“讓錦衣衛搶走了,我現在沒錢還你,只能給你打張欠契。”
珠華:“……”
噩想成真,她覺得她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張推官沒跟她說過這回事啊!
前世的三百萬她一分沒花著,這世的五萬兩又跟她擦肩而過——那三百萬好歹還在她卡里呆過呢,她還滿心快樂地挨個數過那幾個零,這五萬兩倒好,她連見都沒見著,就——沒了!
她怎麼就這麼背?!
如果說橫財難發的話,那開始就不要給她啊!讓她一回又一回空歡喜,老天爺到底跟她多大仇啊?!
她悲憤得頭都昏了,一口氣直堵到喉嚨口,但保有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她知道她不能說出什麼難聽傷人的話,因為搶走她家產的是錦衣衛,這個機構的兇名之盛,使它跨越時光,直到數百年後她的那個時代,都仍是如雷貫耳,她難道能指望蘇長越一個未成年勇敢地去跟這麼兇殘的天家鷹奴鬥爭?
不怪他,不怪他——
但她真是要氣死了!
珠華視力所及,正好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她一把抓到面前,恨恨一口咬了上去。
她咬得那麼用力,不只為洩憤,也同時為堵住自己的嘴,抑制住自己不要罵他,因為這真不算他的錯,可是損失了那麼多錢,還不能罵他——她更加生氣了!
她牙齒持續用力,直到嘴裡的淡淡血腥味轉濃,她不小心連著口水嚥下去了一口,一下被刺激得欲嘔,才冷靜了一點,鬆開了牙關。
蘇長越從被她咬起,周身的全部變化只有眉頭因痛楚微微蹙了一下,但旋即舒展,而後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由著她咬。
直到她咬完,忿忿把他的手一甩,他才往手背上淡淡掃了一眼——
然後凝住。
珠華的倒數第二顆牙齒已經換完長好,不過她這月初剛掉了最後一顆,於是現在仍有個空落的牙洞。
她咬得真是十分用力,於是,她留的那個齒印也十分清晰顯眼。
沾著血跡的兩拍齒印間,更顯眼地空著個坑。
蘇長越:“……”
他嘴角抽動一下,自父母過世後,頭一回露出一點好像笑的模樣來。
☆、第60章
什麼意思?!
他居然還能笑出來!
珠華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滿嘴血腥味又燻得她難以忍耐,她只得先把手裡的欠契拍到書案上,然後抄起旁邊半盞殘茶,不管冷熱咕咚灌了,鼓著臉頰跑去門口漱過吐掉,才再踩著重重的步子回去算賬。
“你自己說的還錢,那說話要算話,十年五萬兩,一天不許超,一分不許少!”
這口氣實在難嚥,珠華不想把自己憋出毛病來,索性不忍了,直接放任了口氣中的兇惡,至於會不會刺激到蘇長越的自尊心什麼的,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受傷的心靈還沒人給撫慰呢。
再說只是這樣他就覺得被侮辱被損害的話,那珠華也不樂意伺候了,愛誰誰,誰要跟顆玻璃心綁一輩子,拼著名聲壞完她也要把婚退了!
“好。”
珠華的臆想沒有派上用場,蘇長越只是收起了那一點破冰般的笑意,平靜而肯定地回了她一個字。
這讓她惡狠狠的焦躁熄滅了一點,但隨即她就看見,蘇長越伸手入袖,掏出一個半舊荷包來,繩結抽開,他自裡面又取出一張紙來,同樣是摺疊著的,不過這回他又還從荷包裡多拿出一樣東西。
是枚碧玉製成的平安扣。
平安扣躺在他的掌心裡,細膩溫潤,如一小汪碧波,珠華這種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得出玉質不錯。
這又是幹嘛?不會這樣了還想著給她帶禮物吧?
“這是當初你我定親時兩家交換的信物。”蘇長越眉宇沉鬱,把那枚玉扣輕輕壓到欠契上,然後把手裡的另一張紙交給她。
“這是婚書。”
……
珠華簡直不可思議,他雖然沒有明確說出自己的目的,但他的表態實在已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她從知道這門婚事起,就一直在琢磨糾結退還是不退,結果人家悶不吭聲一出手,先把她給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