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畫面時間其實並不長,最多也不過四五分鐘的事情,但饒是費景鑠一慣淡定,此刻也感覺到心頭沉澱澱的,壓抑至極。
當畫面定格在無數並排躺著,高矮胖瘦不同,年紀不同卻全數皺著眉頭,流露猙獰傷口的屍體,男主播的聲音停了。
徹底的安靜中這種畫面就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又像一種無聲的吶感。
為什麼要有這種病?
為什麼我會得這種病?
為什麼我要死去?
為什麼我不能活下來?
是啊,為什麼呢?
生老病生原是常態,可是這種病症並不是絕症,只要服食綠色素就能活下去的病為什麼就這麼殘忍的奪去一個又是一個人的生命?
或許在此刻,守在光腦上的人會有著無數這些的反問,但顯然時事新聞檔並不會去顧及此刻眾人是如何想,在費景鑠看到近乎漫長的靜默畫面實則不過兩分鐘,在兩分鐘之後男主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眼前的畫面也是動了。
而這一次對於比之前的壓抑,這些畫面卻帶了些微微的喜悅。
這一次最初與著之前一樣:
一個又一個各自不一樣的房間,有男有女,有堪堪初生嬰兒,有臨近學習的兒童,有十□□歲懷抱著最美夢想的少年,有極將步入婚姻的年輕男女,那些人最初都是笑著,歡快的,對著未來滿是憚憬的笑著,眼間都有極為令人溫暖的笑。
但是有一天,他們的笑都不在了。
狂燥症!
這個病症開始奪走他們的一切。
歡快,幸福,憧憬,甚至生命。
毫無源由的暴怒,無法自控的自裁,父母的哭泣,愛人的無助而最後全數變成一筆一筆鉅額的信用賬單,直至家中再也無法支付哪怕一分的信用點。
絕望,悲哀,若是照此下去,等待這些人的只有這個結局,但是就在這個時間,畫面開始一變,這是一段連續的畫面,最初是一對走投無路中年母親牽著年輕的孩子,一家一家的走著,母親的眼神一直是慈愛的,溫柔的,也是絕望的,這是一個母親最後能為這個孩子所做的事情,那就是儘可能的滿足這個孩子的願望,然後靜靜的陪伴著兒子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層。
年輕的孩子周身能看到青春特有的痕跡,但在與著中年母親的行走中一直是安靜至沉默的,眼神從頭到尾極為平靜,只是偶爾看著母親偷偷抹淚的時候會閃過一抹難過。
如果可以,可不可以讓他陪伴著母親一直老去?
如果可以,可不可以不要死去?
如果可以,可不可以讓他的母親從來沒有生過他這個兒子?那麼就不會傷不會痛。
如果可以
這世上一直就沒有如果。
春去秋來,轉眼數月既快,中年的母子面目越發的滄桑,金錢越發的拮据,年輕的男孩依舊牽著母親的手,只是那裸、露在外的肌膚開始出現深淺不一的傷痕,有深有淺,有大有小。
自我傷害,狂燥症無法避免的階段。
“媽,這一家店是我們最後吃的一家了,我想要的都已經夠了,之後我只要安安靜靜的陪著你。”
這是這段畫面中第一次的語音,年輕的男孩聲音低沉著,帶著幾分稚氣卻帶著幾分看透生死的倉桑。
中年母親眼眶霍的溼了,但她卻努力的笑著拍了拍年輕男孩手背,拉扯著男孩往面前的店鋪走去。
這個時候,就像是隨著兩人的視線開始轉換般,那家店鋪越拉越近,直至這家店鋪的招牌被無限清晰的顯露出來。
“一席雞煲。”
一家對於拉努韋勒廣大人有些陌生的店鋪,年輕的男孩與著中年的母親卻像是完全無感般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並不算大的店鋪,十幾張的桌子,熱氣騰騰的煙正順著那略奇怪的鍋子緩緩上升,年輕而嬌好的服務員笑著走至兩人面前,爾後視線極快的掃過年輕男孩手臂肌膚,眼內流露一抹了解的憐憫。
年輕男孩卻像是一無所覺般低著頭從頭到尾不語。
中年的母親看著菜價似乎有些心疼微微皺了皺眉,爾後當轉頭望著自己身側的孩子,卻是極為用力的對著服務員說著什麼。
那之後是兩人與著往常一樣的沉默的吃著,直至夜色沉沉的離去。
這原本與這對母子而言,原是一件早已經習慣的事情,卻不想僅僅只是一夜,天翻地覆,而這次的天翻地覆卻令他們喜極而泣。
畫面開始集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