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照從身後商蓉處接過一雙帕子,微彎了身,給這個孩子輕輕地擦了擦說上血跡,然後她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扎禮合。”少年聲音沙啞,眼睛有些迷濛地看著郭照,似乎在為郭照的舉動發傻。
郭照淡笑了下,手指著城門處:“策力就在外面。害怕嗎?”
“不怕。”扎禮合很虛弱卻很利索地回答道。
“好樣的!”郭照笑眯了眼睛輕拍了下少年的腦袋。緊接著她直起身,望著四周傷兵殘將後聲音不大,口氣鏗鏘:“不過一個策力。三萬烏合之眾,尚是你們大人手下敗將。有何可懼?郭照一介婦人尚且敢身臨險境,我鮮卑勇士又豈會怯戰畏敵?”
“克瓦城危,諸公熱血抗敵,郭照銘記於心。”
“商蓉,把榜文貼出來!自即日起,此戰軍中賞罰皆按榜文所出。戰後議功凡有異議者,可到牙帳直接尋人叫冤。”
郭照話音一落,眾將士就看到她身後那位長相清秀的女子出列而立,手拿一卷長長的文榜來到城牆處,從袖子中取出一根長釘,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她如何動作,就見那長釘已經契著文榜,扎進牆內。
臨近牆根的幾個士兵微微抽了抽眼角,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清秀女子,心裡暗自思忖:果然是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身手真是出色的緊。這樣的力氣,這樣的功夫,怕是男人也未必能做到更好了。
商蓉訂完榜單就轉身回到了郭照身邊。然後在看到郭照微微攥起的拳頭,微微用力扶住了郭照的手臂,在郭照身後說:“夫人,這裡交給鐵將軍。奴婢扶您回去吧。”
郭照眼睛微微閃了閃,沒有反駁什麼,掛上笑,脊背挺直在一眾將士的目送下離開了克瓦城城根。她剛走就機靈計程車兵跑到城牆上給鐵峰彙報。
鐵峰拍副手急匆匆下來拿了貼好的新榜,展開一看,不由愣住:好豐厚的獎賞,好嚴厲的懲罰。
郭照在榜文裡寫的非常清楚:該斬首記功為割耳記功。誅殺敵方士兵者,每人賞牛羊十匹,黃金十兩。誅將官者,賞牛羊百匹,黃金百兩。官加三等。傷策力者,賞牛羊百匹,黃金千兩,官近三等加牙帳近衛。臨陣脫逃者,殺無赦。裡通外敵者,坐族連誅。翫忽職守者,坐全營……
鐵峰眯著眼睛,看著讓周圍大吃一驚地獎賞,心裡一個勁兒的打鼓:這夫人……當真大手筆!這麼厚的激勵,也不知道大人回來會不會嫌自家媳婦敗家?
但是仔細一琢磨,鐵峰立刻發現其中玄妙了:郭照的賞賜很豐富,郭照的懲罰更讓人瞠目:她拿掉了鞭刑和軍棍,直接以斬首和誅族來代替。這讓一向人口稀少,又重視子民傳承發展的鮮卑人很是驚悚:滅族呀!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過!為了一個不知道前景的策力把爹媽妻兒都搭進去,不划算!
當然還有一點漏洞是將士們暫時沒看出來的——郭照寫來寫去,她只寫傷策力如何賞,卻沒寫殺策力是如何獎賞!一個策力,傷他的可能很多,但是殺了他的卻只能有一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策力一個凡人能抵得住多少次傷病?殺了他,一了百了,郭照還得背上殺小叔子的罵名,儘管這小叔子已經和她丈夫撕破臉。傷了他,輕傷能影響思維和動作,重傷?最好不治而亡,一命嗚呼,也省的接下來郭照要對娜鍾那個爽快女人出手。
鐵峰很有眼光地看出新軍令將給克瓦宿衛帶來的影響,他連改都沒改,直接讓人拿了謄抄,趁策力進攻停歇之際,在軍中宣讀。
而這這榜文的效果也很明顯,宿衛將士在對上策力的部隊時一掃先前低迷恐懼之意,早鐵峰帶領下,英勇反擊,幾次扭轉劣勢,城上城下攻防之態一時焦灼,竟然成了對峙之勢。
在對峙情況出現的第四天,算時辰眼看軻比能就要帶大軍回師,策力終於忍耐不住,開始親自率領人馬集中優勢兵力,從西門向克瓦城瘋狂進攻。西門守將吃緊,一時間傷亡不斷,戰況空前慘烈。
訊息傳到郭照的牙帳時,郭照正被許艾、蘇菁等人強逼著臥床休息。聽到這事,郭照直接站起了身,蹙著眉抿嘴說道:“去請娜鍾夫人和兩位公子來。夫人我要帶他們看看城頭慘烈!”
商蓉幾個一聽,趕緊阻攔:“夫人,那裡兇險,您現在去不得。”
“此時若是不去,待到城破,我們便無路可去了。商蓉,你以為策力會看在我是大漢和親女的份上饒過我?”
商蓉一愣,還沒等她想出下面的勸詞,郭照已經抬腳出門,準備車馬往克瓦城頭去了。
商蓉無奈,只好跺跺腳,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