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懷爍兒那一年,正趕上黃巾之亂。老爺被奉命奔赴戰場,那時候昂兒還不到六歲,昀兒更小,只有兩歲。譙郡家裡留我和阿黛整日擔驚受怕,怕他戰敗,怕他受傷,怕他生病,怕很多很多。阿黛是個心思細的人,有些東西悶著不肯說,卻在腦子裡來回的過,時間長了正常人尚且受不住,何況她一個有身子的人。所以那年冬天生爍兒時,折騰了整整兩天才算完,爍兒出生以後,娘倆身子沒一個好的,當孃的阿黛沒熬到開春就託付了幼子幼女撒手人寰。我那會兒也沒工夫考慮許多,只想著對得起阿黛臨終所託,就是再難再苦也不能給幾個孩子委屈受。可惜爍兒到底福薄,沒多幾年就隨他孃親去了。”
蔡嫵聽這話心裡有些奇異感覺:丁夫人這話聽著像只是在敘述一個平淡無奇的傷心往事,仔細一琢磨她自己現在的境況,竟能發現,其實丁夫人她這是在有意無意開導她也說不準。
“爍兒去後沒多久,秀兒就因為壞了身子被他派人從洛陽專門送到了譙郡的家裡待產。其實秀兒很好,雖然出身低微些,但確實也沒像那一竿不三不四的人一般整日想著勾心鬥角,汲汲營營。雖然老爺納她是在譙郡,可她真正待的最久的卻是洛陽,官場之上幫了老爺不好。可那會兒我年輕,對著老爺覺得他有我和阿黛就夠了,對秀兒是沒一絲好感,眼不見為淨。加上她回譙郡回的太不是時候,昂兒他們的母喪未出,緊接著又沒了親弟弟,這會兒她來,還是懷著身子來。我只要一看到她就能想到阿黛他們母子,心裡就難以平息。對著她也自然沒什麼好氣……”
蔡嫵對著丁夫人講的這段真有立刻開口打住捂住耳朵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見的感覺:這絕對屬於司空府內宅私事,聽不得的。丁夫人,您繞了我吧,別再說這個問題了,知道多了會不好的。
丁夫人像是看透蔡嫵所想一般,笑呵呵地瞧瞧蔡嫵:“跟你說這個無非就是想說我現在也已經不再年輕了,想法和那時自然也不同。再說後來看他一個接一個的納進門,心裡也沒那麼多氣性在了。仔細想想,秀兒無非就是不合時宜的時間撞了我的眼罷了。雖然和秀兒之間有時會因為一些事情不太對付,但實際上心裡已經想開了,而且對著孩子我是真心喜*。人嘛,不過就是這樣:你沒哪一樣你才會看著哪一樣更寶貝。在我眼裡,司空府的孩子,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是極好極可*,所以,奕兒去司空府給丕兒,彰兒他們當伴讀的事,你不必太多介意。”
蔡嫵眨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丁夫人。心裡暗自佩服這個女人的心智和縝密,果然,能做曹操正室的人,絕對不可能只有相聲的口才,除了這份兒細緻入微的智慧,她還有遠比她表現出的多得多的韌性和品格。蔡嫵覺得透過今天這番話,她開始有些喜歡丁夫人了。
丁夫人則是沒有絲毫停頓的繼續著自己的話題:“女人到了我這個歲數就知道自己該靠什麼,能靠什麼了。我呀,也不多想其他的了。就想昂兒昀兒他們能好好的。這回隨軍聽老爺意思是要鍛鍊鍛鍊昂兒,我這個當母親的這會兒心情好像又回到黃巾之亂興起那個年代,唉……”
蔡嫵抿抿唇,抬頭看著丁夫人很陳懇地說道:“夫人,您真的是個好母親。真的。”
丁夫人笑著擺擺手:“什麼好母親,不過是*護犢子的老太婆嘍。”
蔡嫵咬著唇隨著丁夫人的話淡淡的笑。笑完心裡暗暗轉開心思:
前一陣子她一直擔心一個問題——正史上郭嘉這次到底有沒有隨軍。有的話,以蔡嫵認識的郭嘉性情來看,應該不會讓曹營發生那種事。沒有的話,是不是也是因為他在出徵之前病倒了?仔細揣摩,自然後者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
蔡嫵那會兒思考得出這個結論後就覺得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一般:正史上他戰前病了,這會兒他戰前又病了。那是不是說她做的這些努力其實是白費的,他還是會像她所剩不多的記憶裡敘述的那般英年早逝?這也是她那幾天睡夢不安的主要原因:前頭已經出了一個與史相同的戲志才,那還會不會再出一個與史相同的郭奉孝?她害怕,害怕自己做什麼都改不了最終結局,害怕眼睜睜看著他,看著他們(左慈,典韋,高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既定命運。
可是今天丁夫人的話讓她重新燃起一絲鬥志:不管怎麼樣,還得再上試一試。郭嘉那裡去不了,她相熟的還有典韋呢,總不能他也去不成吧?
於是晚些時候送走丁夫人以後,蔡嫵叫來柏舟:“派人去請舅爺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
柏舟被她鄭重的樣子嚇了一跳,也不敢怠慢,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