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笑著搖搖頭,摟著蔡嫵的肩來到榻邊,把蔡嫵按坐到榻上以後以一種回憶的口吻輕聲道:“知道我十一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嗎?”
“不是在潁川書院讀書嗎?”
郭嘉笑了笑,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不止。在書院讀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時候我跟志才文若他們混在一處,談論天下大勢。每每聽到志才談起遊學見聞的時候,心裡都是無限羨慕,那時我就在想:若是可以,我也該離了家鄉,離了母親庇佑,自己去闖蕩一番的。可惜那時候家裡情況並不允許,所以這個也只能當做一個夢想了。奕兒現在的想法,應該和我當年相似。”
蔡嫵眨眨眼,大概理解了郭嘉的意思:他在變相安慰她:這是每個男孩都會有的心裡的夢。與她的教育方式如何並沒有直接相關。
蔡嫵低下頭,久久的沒有說話。郭嘉也不催她,就陪在她身邊,跟著她一道一言不發。
等到月上柳梢,沉默了近兩個時辰的蔡嫵才緩緩地抬起頭:“給奕兒收拾東西的話,要帶什麼?”
郭嘉挑了挑眉,心裡暗自鬆了口氣但是話卻回答成:“你不用管他。讓他在廳裡跪夠了,自己去收拾。”
蔡嫵咬著下唇,思量片刻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同意了郭嘉的建議。
那天郭奕實在客廳裡足足罰跪了三個時辰才被郭嘉要求起身收拾東西的。直到半個月後,他跟著大隊離開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母親到底有沒有原諒他這回的擅自做主。當然,郭嘉給他的意思是:小子,別把你自個兒想那麼重要,你娘惦記的就你爹我一個。你靠邊待著去。
但是從杜若那裡,郭奕卻還是旁敲側擊出一些訊息,比如,他母親會看著他小時候的東西久久失神。比如,午休時候,只要身邊沒人,她就喜歡把身子蜷縮起來,窩在床榻最裡側。再比如,對著他父親,她經常會莫名其妙法傷一頓脾氣,等到脾氣過後,她又沒事人一樣開始絮叨隨軍時要注意的事。
郭奕印象裡,母親好像從來不會這麼情緒失常過,他隱隱覺得這些原因是出在他身上,但是卻不全出在他身上。他並不太想往深了琢磨,唯恐琢磨出讓自己接受不能的結果。
不過就算他不刻意去詢問,不代表別人不會告訴他。杜若在郭奕臨出發以前,終於還是處於好心地跟郭奕說了蔡嫵之所以出現這狀況的原因。
“奕兒,還記得你那位你小舅父嗎?
“當然記得。敢十二歲遠赴在荊州。杜若姑姑,奕兒很覺得他很了不起呀。”郭奕提起蔡威時,眼睛中有一種閃亮的東西,若是蔡嫵在,肯定會說,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崇拜之光。
杜若在聽到郭奕回答後,輕輕地搖搖頭:“可是你知道,你母親心頭最大的一處心結也是你這小舅父嗎?”
“你母親和二公子,從小就最親近。二公子可以說是由姑娘一手帶大的。但是後來卻……姑娘一直以為是自己給弟弟言傳身教不好造成的。雖然一直沒有明白提起過,但是心裡卻還是留下了這麼道傷口的。”
“奕兒,你和你的小舅父很像。從小就像,不管是樣貌還是骨子裡某些東西。姑娘其實一直都在擔心,哪一天你也會來給不告而別,離家出走。索性,你沒有。雖然這先斬後奏不算好,但至少比你舅父要強許多倍。你母親現在只是身在局中,還磨不過這個彎。等她回過味來,自然就恢復正常了。”
郭奕那時眨著眼,徑直對杜若話陷入了沉思。杜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麼,只是很識趣地告辭了郭奕,又回去到蔡嫵身邊候著了。
大軍離開的那天,蔡嫵破天荒隨著隊伍,從出府門開始,一直把人送到了許都城外的官道。等到大軍遠去,只留下漫漫黃塵時,蔡嫵才恍若失神地迴轉身,看著杜若似問非問:“你說,奕兒走了,威兒又在幹嘛?”
杜若抿抿嘴,很是體貼地寬慰蔡嫵:“姑娘,二公子(指蔡威)在荊州,外無戰事,二無內強敵。相比過的應該不錯。”
蔡嫵似信非信地點著頭,口中抱怨道:“怎麼就不知道派人遞個口信兒回來呢?明明以前還有寫過信的,現在卻連句話都沒了。他是不是忘了還有潁川這麼個家呀?”
蔡威當然不可能忘記潁川還有個家。實際上他記得清晰無比的很。蔡嫵和潁川家裡的來信全都被蔡威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一個小檀木匣子裡,放在了書房最高的地方。輕易不肯拿出。他之所以遲遲不肯回信,一則,是因為他在荊州所處地位,實在不宜跟蔡嫵多說。二則是,蔡威蔡仲儼最近在忙活事。忙活什麼事?斬雞頭,燒黃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