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對不起,我要走了。”梨花眨了眨眼,流下兩行清淚,但嘴角是上揚微笑著的,露著那兩個小酒窩,“日後勞煩你替我照顧爹孃,梨花欠你的越來越多,今生是還不完了,來生再續吧。”
她的淚水凝進了酒窩裡,許久才落到下巴。
我怔怔地瞧著她的樣子,梨花的膚色比我上回見她更為白皙些,或者說是毫無血色,不知怎的,卻不顯病態。
她這般表情,我沒法對她生起氣來。
我覺得喉嚨堵得慌,開口幾乎耗盡了全身氣力:“梨花,你為何……你是不是聽見那個老和尚跟我說的話了?其實,你不必當真,他不過是……”
“可是那座山上的主持?”梨花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梨花神色平靜。
我對那天的事著實不願意回憶,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才回答:“他同我說,你命格凶煞,但……似有佛緣。”
我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梨花每一個表情的變化,但她的神情並未變動分毫。
“梨花,你不必如此在意他的那些話,你曉得,他們吃那口飯,難免有些神神叨叨……”我焦急地勸她,可並未等我對她說“跟我回家”,梨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竟連主持都這般說……”梨花溫柔地微笑著,笑容較之之前更為真摯,“姐姐,你不必阻止我……皈依佛門,這便是梨花生來的命。”
梨花跪著望向山林深處尼姑庵的方向,我們此時尚瞧不見那個庵堂,但梨花的目光彷彿穿透層層樹木,望見了不遠處香火供奉著的佛像。
“姐姐,你有所不知,自六七歲起,我便時時聽見那處有聲音在呼喚我,讓我速速跟他歸去。”梨花慢慢地說,“只是我貪戀在村莊裡與爹孃還有姐姐一起的時光,才遲遲不願歸去,妄圖存身於紅塵,卻反而害了不少人。”
說到此處,她眼簾微垂,顯出傷感之色。
我提那老和尚,好像反而讓她出家的信念更為堅定,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瓜子,再把剛剛說的話全部吞回肚子裡。
我很想對梨花說不是的,只是梨花的神情讓我講不出哪怕半句話。
梨花繼續說:“我不想再耽誤他人了,我這些年的光陰簡直如同偷來的一般,幸福得不可思議。無論我將來身處何地,都定不會忘記這幾年的歲月。姐姐,你若是有心,不如送梨花上山的這最後一程吧。”
我仍然想反駁,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梨花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衝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方才站起,對我道:“謝謝,姐姐。你的恩情,梨花來生定會回報。但願梨花有幸,下一世能再做你的姐妹。”
娘在旁邊哭得泣不成聲,我的眼圈也酸的要命,我使勁拿手揉了揉。
尼姑庵這時已經離我們並不遠了,我儘量把步伐拖得很慢,或許是隱隱盼望著梨花會在抵達前改變主意,只是,這個願望始終沒有實現。
一個跟廟裡那個老和尚看著年歲相當的老尼姑似有所感,好像老早就站在庵前等待了,她一直眯著眼睛,入定似的一動不動,可當我們一跨上臺階,她便鎮定地睜開被塌下的眼皮遮得只剩一條細縫的眼睛。
她的眼睛不是看著我或是孃的,而是直盯盯地瞧著梨花,慢悠悠地說道:“來了?”
“來了。”梨花點點頭。
“進來吧,便由貧尼替你削髮。”老尼姑緩緩道。
梨花跟在老尼姑身側,跨過尼姑庵不高不低的門檻。她忽然回頭衝我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姐姐,梨花走後,你定會幸福一生的。”
她微微撩起袖子,向我身後小幅度地一指。我回頭,便瞧見滿頭大汗的常青追了過來。
我倒是忘了他還跟著了。
我終是不忍讓梨花一個人進去,也不忍娘見小女兒了卻紅塵。娘現行回了家,我囑咐常青留在外頭後,自己跨進庵堂。
大堂中,數個尼姑坐在蒲團上,梨花披散著頭髮跪在一尊金色的大佛前,大佛垂著眼眸俯視著下方的人。
老尼姑握著刀,一下一下地刮掉梨花的頭髮。
我眼見著梨花從小養到大的青絲落到地上,突然想起小時是我給她編的童髻。
從此世上少了個梨花,多了個“靜慈”。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妹紙扔了一顆地雷=3=~~~~~
………
_(:з」∠)_你們要相信我嚴格地在按大綱走。
… …事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