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傘在天地間撐開,遮住風,遮住雨,遮住雪,也遮住血。
一滴滴的血從傘面傷滑落下來。
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蘇夢忱的,哪些是黃金巨龍的。
一角銀袍緩緩的從傘下滑落下來。
便是光陰之刃也沒有割碎的銀袍,到了現在,只剩下這麼一角。
他留給她的東西,卻只有這一片衣角。
傘在上。
為你遮擋住最後的死亡,這大概是那個男子最後的保護。
少女躺在那裡,麻木的看著那把舊傘,天地一片黑暗。
那年清貧山野,幾句夜話,又誰知今生雪冷,天涯無家?
長橋上誰人提筆曾將歲月畫,而今萬物又怎抵得過那一枝野梅花?
誰人撐著一把傘,走過長橋雨廊只等那雪紛紛下。
邁過那二十一年只為遇見十六歲的她。
生也罷死也罷,相思門前待三生石上枯草發芽。
且共這餘生長久來世成雙,莫失莫忘。
——
——
六年.
宋晚致已經離開六年。
她路過山,山不會說話。
她路過水,水不會說話。
她一個人在人世跌跌撞撞。
她帶著小白,阿朱,還有那隻小老鼠,一起在天涯海角間穿梭,她說過,要走遍天涯海角。
其實這是一件特別奇特的旅程,她和最普通的人一起生活,穿著舊衣,拿著破傘,在天地間晃盪,她和海外異族學著說話,也曾在大海里去學如何捕魚,她也曾在更遙遠的國度,和那些百姓肩上挑著石頭,一起去修築有防護的城牆,然後灰頭土臉倒在床上便不想洗澡,她也曾學著當一個繡娘,混跡在大千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裡,等著新一天的光。
但是還有時候,她會在天地間穿梭,然後去看那蒼山的螢火,去看那寒山的墨梅,還有一個人躺在無邊無際的海面小船上,去感受那天地之間,只有繁星和我的感覺……
然而有時候,她也會遇見風雨。
一人三隻常常因為露宿野外而遭受暴風雨,然後縮在一棵樹木下等待天亮。
小白學會了烤魚,然後每次烤魚的時候都會將魚刺剃乾淨。
這讓宋晚致對它的爪子感到尤為的不放心。
乾不乾淨?
小白“嗷嗚”一聲攤開自己的爪子給她檢查。
看吧!女主子!看!你看看乾不乾淨!
阿朱和小白也有了一隻小狐狸,而作為“妻奴”的小白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腿給跑斷,任勞任怨,這讓小老鼠感到分外的不開心,於是在小小白出生以後,小老鼠霸佔了小小白,每晚都抱著小小白睡。
他們遇到過戰爭,遇到過流民,遇到過爾虞我詐,甚至吃飯被坑強迫下來洗碗。
但是這其實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吧。
六年,宋晚致有時候會覺得餘生太長,長的看不見頭,在那綿延的盡頭,不知道是否能夠相逢。
但是有時候,卻又覺得太短,短的她無法將餘生一起走的天地看完。
你去過的地方,她要去。
你未曾去過的地方,她代替你去。
只是有時候,心口會有些疼,剛開始是麻木的,後來疼痛的讓人呼吸過不來,而到了後來,那種痛逐漸融入骨髓,成為身體和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