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吃食,還有件事情也不能等了,陳老爺除了腿上的傷,胳膊上也有道傷口,須得換藥。因此方沐陽服侍這爺倆吃過早飯,囑咐方平安關好門,便出門尋大夫去了。
那日來幫陳老爺包紮的醫生就住在方家正街出去不遠,開著一個小藥鋪名喚“千金堂”。方沐陽一邊腹誹這名字俗氣,一面捶響了緊閉的大門。裡頭一人高聲答道:“大夫不在家,問診往別家去吧!”
方沐陽無奈了,那幾日在靈堂裡頭,她都已經聽說了,如今這瑞昌城裡就兩家藥鋪,另一家“仁濟堂”的早就關門跑了,就剩下這家“千金堂”的大夫,因為上有老母,下有稚子拖家帶口不好跑路,這才留了下來。那日幫忙的人中也有這位唐大夫,算是熟人了。方沐陽報了名字,裡頭沉默片刻,一會兒唐大夫才開了店門,略帶歉意地道:“原來是小方姑爺,實在是在下無禮了。”
得罪什麼人也不能得罪大夫,方沐陽自然曉得,堆了笑道:“唐大夫別這樣說,是我唐突了。我家岳父昨日已經醒轉了,還請您去瞧瞧,是不是要換藥,還有我家安娘,也請您去瞧一眼,我才放心。”
唐單名一個仁字,性格也跟糖人兒似的,黏糊得厲害,聞言踟躕道:“小方姑爺,不是在下推搪,實在是……”他側開身子,露出空蕩蕩的店堂苦笑道:“鬧了這大半年,也無處收購藥材,小店裡頭的藥都耗得差不多了。再說方小姐那病,寒店也沒有什麼好藥材……”
方沐陽抿了抿嘴,哪裡肯相信他店裡一點兒藥材都沒有,狠了狠心,摸了摸懷裡那包金豆子,咬牙抓一小把出來,抓過唐大夫的手塞過去,連聲哀求道:“煩您跑一趟。”
唐大夫自然是醫者父母心,更何況這一小把金豆子也頂得上往年幾個月的純利了,跟家裡交代了一聲,取了些藥材,背了醫箱便跟方沐陽往方后街去了。方沐陽心裡便有些無語,不過有求與人,只得憋了不出聲罷了。
路上他到底是心裡難安,想了想還是低聲囑咐方沐陽:“小方姑爺,在下家裡也是困頓了,您莫見笑。不過如今世道不好,您可不能再像這樣帶著銀錢到處亂跑了。”
方沐陽頓時覺得這唐仁還算不錯,心裡的鬱悶少了一點,臉上也露了笑:“您說得是。”
到了方后街,給陳老爺看了,換過藥,又留下調養的三幅藥,唐大夫只說恢復得還好,只是要加強營養。倒是給方平安切了脈,唐大夫一臉驚訝:“原沒給方小姐請過脈,可是照這脈象看來……”他巴拉巴拉扯了一通,方沐陽聽得雲裡霧裡,勉強明白他的意思,是說方平安沒有什麼大礙了,只要略加調養就好。
至於原因,按照唐大夫的推測,應該是原來方小姐有些嬌弱,大哭一場之後倒是去了心中鬱結,脈象竟然平穩了起來。
我勒個去!方沐陽翻了個白眼,按她的理解,方平安這就不叫病,大概是原來生下來有些嬌弱,所以家裡人如珠似寶地捧著,動都不敢讓她多動一下,時日長久,方平安就真的弱了起來。說白了就是缺乏鍛鍊的富貴病。
方沐陽表示,往後要加大方平安小姐的活動量,不能把這娃養成嬌弱的林妹妹,那不是說生命在於運動麼?沒事兒也給姐砍柴挖野菜去就是!
送走了唐大夫,陳老爺對於唐大夫從頭至尾沒提診金的高風亮節表示了高度讚揚,聽得方沐陽心裡吐血,一包金豆子啊,聽著多,可她數過,不過十八顆罷了,今天請唐大夫出診,她一伸手就摸了六顆出去,這高風亮節的明明是自己好啵?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如實將家中窘境告訴岳父大人:“岳父,家中存糧所剩無幾,只怕吃不了幾天了。”
陳老爺和方小姐聞言一愣,他們何曾理會過這種俗事?方小姐富貴窩裡長大的,並不曉得嚴重性,還懵懂地問道:“廚房裡頭不是還有肉有米麼?”
陳老爺原是苦過的,聞言皺了眉頭道:“如今這時候,青黃不接的,外頭又鬧流民,聽說外頭米鋪裡頭早就賣光了,這可如何是好?”
方沐陽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今天早間在後花園裡頭挖野菜的時候碰見別人也在挖,只怕城裡難得找到糧食了。”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陳老爺閉目想了想道:“罷了,本不願再理會他們的。安娘,明日你同沐陽一道,去花園巷,巷口進去第四戶人家,原是爹爹家,想必應該還有餘糧,先借一些來吃吧!”
說罷陳老爺似乎累得很了,不願再說話,轉臉朝向床內睡了。
正文 012 親戚好冷血
花園巷裡的第四家,正是陳老爺本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