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已經糟糕成這樣,大約也該觸底反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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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仲出院以後,今蕭隨他和母親住進了周措提供的住所,地方很大,寬敞明亮,當天就有新的復健師上門,繼續跟進小仲的復健課程,晚上又來了一個看護,幫他洗澡、水療、塗抹藥物、推拿按摩,事無鉅細,由周措安排妥當,似乎一切都在朝一個好的方向發展。
但今蕭心裡很亂,她和母親一樣不能踏實,不是自己的東西,得到越多,越覺得惶恐難安。
不想承認,她或許有些後悔,也有些害怕了。跟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不清,她當然害怕,尤其把家人牽扯進來的時候,她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危險,彷彿懷抱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可是這種意識的覺醒似乎有點兒過河拆橋,她心中茫然,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對是錯,她甚至暗暗等待一個契機,等待一個外力的推動,幫她做出判斷。
如果預感是對的,她將很快為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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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有強烈預感的不止今蕭一人。
那天和安華通完電話,裴若心裡七上八下,好似突然砸下一個警鐘,長鳴不絕,令人慌張無措,不知危險在何處,更不知如何關掉這鈴響。
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因為安華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那種話。
更要命的是,從那天起,周措藉口年底工作繁忙,便沒有回家住了。他在公司附近有一套寓所,她是知道的,但像這樣持續大半個月分居兩地的情況從未有過,他在暗示什麼,又或在準備什麼?
裴若感到恐懼,想起上次和他通話,聽他問起店鋪的事情,欲言又止,最後只說過完年以後再談,他在等什麼?打算跟她談什麼?
裴若一面覺得自己像等待死刑宣判的囚徒,一面又覺得像在做夢,她想不通這個道理,即便在兩人關係最惡劣的時候也沒有分開,現在一切都在好轉,他到底哪裡不滿意了,鬼迷心竅嗎?
如此糾結了大半個月,終於按捺不住,她主動去找安華,想要問個清楚。
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他早早等在那裡,見她來,依舊是往常那副調侃的模樣,笑道:“裴大小姐,聽說你最近不僅遲到早退,而且還無故曠工,是不想幹了嗎?”
裴若心想,上天真不公平,為什麼有人可以永遠這麼沒心沒肺,彷彿天塌下來也照樣不當回事兒。
“你喝什麼?”安華不看她:“熱的洛神花茶好嗎?”
裴若隨意點了點頭,態度敷衍,她不知道對面的男人此刻有多緊張。
安華手心在出汗,他突然體會到周措拖延至今的心情,那種不知如何開口的複雜情緒洶湧碰撞,本能地讓人想要退縮,避免傷害。
如果他只是普通朋友,如果他沒有私心,一切都還好說。
裴若放下包,脫下外套,臉色很淡。他為她點了飲品,之後也靜下來,等待她開口,或者一直這樣沉默下去。
玻璃窗外華燈初上,繁華商業街人煙稠密,裴若望著過往人群,眼神有點兒呆,有點兒憔悴,當服務生把熱飲端來,她本能地說了聲謝謝,笑意牽強,真叫人心疼。
元旦剛過,各家商鋪張燈結綵,活動不斷,街上有卡通人偶在發傳單,有小丑在吹氣球,還有街頭藝人抱著吉他動情彈唱,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你看她們,年輕真好。”
安華聽見裴若這樣說,隨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只見幾個結伴的青春少女,大冷天,光著兩條長腿,蹦蹦跳跳,笑得人畜無害。
他心想,就不怕得關節炎嗎?
這時又聽裴若說:“男人永遠喜歡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吧?”
“不是啊,”他下意識應了句,然後停頓片刻:“我就喜歡年齡相當的。”
裴若回過頭,淡淡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對,我記得你交過的女朋友都很成熟。”
安華悠悠的“嗯”了一聲。
“其實你挺讓人羨慕的,”裴若說:“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既可以享受愛情,又不用承擔婚姻的責任,我想很多男人都很羨慕你這種生活。”
安華垂眸思索:“大多數人還是嚮往有一個安定的家庭。”
裴若心不在焉:“你是少數人。”
他默然稍許:“但事實上,我也羨慕過別人的婚姻。”
“真的假的?”
“嗯,”安華暗自攥了攥拳,然後鬆開:“很多年前,參加朋友的婚禮,看見新娘子穿著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