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說了,都要連呸三下去晦氣。但沒有人會與她說這些。
“多謝陛下……”她訥訥說了這一句,不知道還該說什麼,只好轉了話題去提外面的陸離。“這個小太監,我瞧了很喜歡,能把他留下來嗎?”
他懶洋洋地抬了眉覷她,“一個下人罷了,你喜歡就留著罷。”說完,豎起食指壓在她唇上,阻住了她將要說的話。
“想道謝?”
寶琢點頭。
“道謝不值錢。”他眸光輕斂,壓低的聲線沙啞而性感,“寶兒……喜歡就好。”
這是他喚的第三聲寶兒,但和前兩聲——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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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把陸離留下來,後續自然還有一些手續要安排,寶琢派人去給內侍省打了招呼,有皇帝首肯,他們自然不敢怠慢,緊著就把他的名字記了過來。她這兒本就只有兩個內侍公公,平日慣是閒懶的,多一個人進來卻不願意了,她恐怕他們給陸離使絆子,再加上他養傷期間,也需要人照顧,便選了個看著細心些的與他同住。那人別的還好,就是太愛吃甜食,身材胖乎乎的。
寶琢賞了他一些甜點心,他立刻就屈服了。
陸離醒來的時候,在他身邊的人照顧著的人就是那個胖公公,給他餵了藥後便依照寶琢的囑咐,問起他摔傷的具體原因,他沉默著不開口,像個小啞巴。胖公公沒了耐心,只好去跟寶琢請示。
“我怎麼問也不說,也不搭理我,藥倒是吃了。”
寶琢擱下筆想親自去看看。心想,接二連三看見他受傷的情形,再加上他年齡小,難免讓她想到諸多校園欺凌事件。宮廷裡本就是一個大染缸,恐怕這樣的事也少不了。他若是產生了心理陰影,扭曲了性格,可就不好了。
還怕他不願意,特意帶了一些糖果子來哄。誰知她才起了個頭,他就一股腦兒都說了。
無外乎是別人拉幫結派,輪到他時,哪個也不想選,他又弱小,自然就受欺負了。
“宮裡選人有要求,我眼睛旁邊有斑,是使了錢進來的。他們說這是邪祟,不乾淨。”
他說完低下頭,咬了一口糖果子,紅嘟嘟的唇上沾了一層白霜,這才多了幾分孩子氣。
寶琢心軟得無法,卻不知怎麼安慰他好。這個年齡的小少年是最敏感叛逆的生物,你和他說再多的道理,但凡有一個人眼神不對,他都能感覺出來,反而成了你在撒謊,不肯再信你。
又聽他說:“陸離是在家的名字了,我不知道那個人怎麼知道的,現在……叫路子、李子的都有,說好記。”
她見他說這話時面無表情,猜他並不喜歡,又不想破了宮裡的規矩——內侍宮人一律是有名無姓的叫法,便問:“那我叫你小鹿可好?”她在他掌心畫了個字,“是這個鹿,你大眼似鹿,很好看。且又諧你的姓。”
“我喜歡它!”他眼睛微微睜大,顯得愈發呆萌,使勁點了點頭。
她彎眉笑起來。
小鹿就這樣在梔蘭閣住下來了,他平時不愛說話,也不怎麼和人溝通,但不拘寶琢問什麼,他都會說。話仍是不多,但卻會絞盡腦汁多說兩句,想不出的時候就捧著糖果子吃。
寶琢以為他喜歡,常常讓山薇、小樓給他送去一些,但又控制著不許吃太多,只把他當弟弟一樣來操心。
就這樣到了將近狩獵的日子。
早一天還有場馬球賽要舉行,小樓就已經興致勃勃地說要為即將到來的狩獵做準備,慫恿著寶琢試衣裳。
她取出了她們自己的騎裝。烏戎的服飾窄衣窄袖,上下分離,本就適合騎馬狩獵。給寶琢的這一件兒色彩豔麗,掛著銀閃片,緊窄的袖口上面一圈兒掛了瓢蟲大小的銀鈴,極引人注目。
她難得細心一回,拿著個瓶子和正在試衣的寶琢道:“等會兒我把這個撒上,這還是從大公主那兒要來的驅蟲粉,聽說大玄林子多,蛇蟲鼠蟻肯定比草原還多些。”
“你何時去要的?”寶琢試了試衣服大小,隨口一問。
“前兩日碰見大公主身邊的阿黎姐姐,就是迴旋舞跳得最好的那一個,原先連你也比不上她呢。她提起了狩獵,我想著替你討一個,就跟她去了滄瀾閣,大公主很大方就給了。”
寶琢不太願意跟那位深交,但她們來自同一族,外人面前又是嫡親姐妹,怎麼也分割不開的。只好道:“改日替我備了禮,多謝她。”
小樓點頭,撒好了粉,提起來又嗅了嗅,“咦,這驅蟲粉還挺香。”興高采烈的把它收好了,只等過兩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