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襬和長髮一齊飄在風裡。
江近城想替她把頭髮攏上,伸手才發現自己和她隔了一道門。
一道可以看清彼此眼睛的門。
江近城垂手,站在門外。
程思青在門內。
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極為平靜的目光凝視彼此。
片刻。
“這次蹭飯還帶了行李箱,”程思青玩笑,“準備打包走?”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徹底斷了關係,北城公司那邊有親緣的也賠了違約金全部辭退,江淵上次吃飯說不喜歡管公司,不自由,”天上飛了點小雨,潤了江近城鋥亮的鞋尖。
他斟酌:“我想說,你是不是可以聘一個熟悉公司知根知底又不是外人的職業經理人……”
“江近城。”程思青喚他。
“嗯。”
“我半百了,心跳停過一次,”程思青朝他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不是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的問題,是我沒辦法面對那時候狼狽又不堪的自己。”
她頓了頓,“還有江淵三十歲,最是拼事業的時候,丟掉喜歡的工作,甜甜十七歲,最是喜歡人的時候,放棄了喜歡的人。有的事情發生了,就真的回不去……你,明白嗎?”
江近城動了動唇,沒發出聲音。
“我就說成這樣吧,”程思青一邊開門一邊道,“如果是看孩子的,請進來,血緣放在那裡,我不希望說孩子見不著爸爸……”
話未完,江近城驀一下將程思青攬在懷裡。
溫熱倏然而至,熟悉的胸膛和臂膀形成一圈帶有體溫的狹小禁錮。
程思青身體微僵。
下一秒,一道低啞的男音嘆息般響在她頭頂,“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是要說。”
程思青發梢落在江近城手背上,江近城不在意,“然後,”他稍微偏頭,每個字都很慢,還是艱難地擠出來,“孩子們終歸要長大,如果遇到合適的人,陪你變老也很好,你老了也一定很美。”
江近城是個糙人,不太會煽情,“只是來看你的,”他說,“你要……幸福。”
想落在她發頂的吻,終究沒落上。
江近城放開她,牽起她手背,唇輕輕碰一下。
“如果你遇到合適的,”程思青上前一步,抱一下他,“也祝你幸福。”
離婚時,兩人都滿懷情緒和芥蒂。
直到今天,祝福終於說出口。
程思青放手,江近城轉身。
他走得很慢,但是不敢回頭。
牛毛細雨落在他寬闊的背上,好似蒙了層白霧,稍一轉身就能化開,那層霧卻越積越厚……
愛過,是深愛過了。
裝滿薰衣草的行李箱不重,輪子壓在柏油路面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程思青目送他越走越遠,唇間含著笑意,眼底泛著霜光……
江甜和江淵坐在二樓落地窗前,眺到江近城走至門口沒進來,眺到程思青一個人長久地佇立門後。
滾水入茶,嫋嫋煙霧將兄妹倆五官籠得模糊。
江甜別開視線:“以前喜歡賴床,現在起得好早。”
江淵夾了塊冰糖扔她杯子裡:“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程女士再養一段時間估計能恢復,”江淵半開玩笑道,“等那時候,我不用掌控商業帝國了,一定手機關機電腦關機遠離會議睡個三天三夜。”
江甜給哥哥擠點蜂蜜:“然後去城堡尋找你命中註定、有七彩頭髮、眼淚掉下來會變成珍珠的小公主?”
江淵扯一下妹妹的馬尾:“長了不少,不準備剪?以前不是不喜歡長髮?”
“沒留過,留著試試。”
過了一會兒。
江淵突然開口:“你想他嗎?”
“不想。”
脫口而出,她自己都楞了。
江淵搖著食指:“嘖嘖嘖,伯克利就是伯克利,教出來的學生反應真的快到可怕……”
江甜又羞又惱,一腳踹在江淵小腿上。
江淵摟著腿“哎喲喂”呻得誇張:“上週不是有個小屁孩約你看電影嗎,怎麼不去啊,要我說找個金髮碧眼的帥哥也不錯,生個混血寶寶多漂亮,真不知道某些不解風情的面癱臉有哪裡好……”
江甜又是一腳。
………
大學才開始,高中班群還活躍的時候,江甜會看到各種各樣的訊息。
比如沈傳大學唸了一個月就休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