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趙攸瀚也不知是否該與母親實話實說。
一旦直說,他清楚母親的性子,只怕會陷入兩難。眼看著皇后與楊淑妃漸漸站到了對立面,宋氏很好,還是他自己中意的,但三嬸嬸就不好嗎?一旦宋氏進門,他家裡的情分,可還能維持?
正是他這猶豫的一會兒功夫,吳氏便已認定了兒子害了臊,不好意思與自己明說,便笑道:“好了,我會慢慢看著的。你過幾日便要回京郊大營去,不是說要趁著還在家的幾日帶著幾個小堂弟玩兒,快去吧。”
母親話已至此,趙攸瀚不好再說,笑笑便走了,準備過些日子再找機會與母親攤牌。
不過,他沒料到,吳氏的相看動作這麼快,而宋氏破釜沉舟的作為也沒給他機會慢慢與父母和盤托出。
他在京郊大營上職,本是一月可以歸一次家,但二月時因同僚生病他便幫人頂了一回職,便一連在京郊大營待了兩個月才回家。
待一回到襄京城,趙攸瀚便在城門口看到了急得團團轉的趙攸浩。
等聽了二弟的一番話,他才知道這兩個月間襄京城中已滿是“宋家嫡長孫女非他不嫁”的……“流言”。
“最開始說的是去年秋獵,大哥你獵的那頭熊其實根本就是為了救下宋姑娘,還說宋姑娘因這救命之恩對你一片痴情,在這之後常常與你相會。後來傳言漸漸變了味道,有說宋姑娘恬不知恥千方百計要嫁你的,有說大哥你道貌岸然早與宋姑娘暗通曲款的,還有人說……”
趙攸瀚轉身,問道:“說什麼?”
趙攸浩吞了吞口水,道:“說這一切,這其實都是宋相暗中策劃,包括去年的英雄救美在內。目的是為了拉攏父親和忠勇伯府,怕將來楊淑妃生了皇子後父親存了從龍之功的心思,從而站到楊淑妃那邊去。宋相便乾脆嫁一個孫女進府裡,以防、以防三叔和三嬸嬸攛、攛掇了父親……”
他越說越吞吞吐吐,趙攸瀚便明白一家子最擔心的部分是什麼——也果真被他料中了!
滿是權貴的襄京城中,忠勇伯府權勢其實壓根兒一點兒都不高,但架不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承元帝與趙毅的親近。有些話,連宋相都要拐著彎兒來說,趙毅卻能在承元帝面前直言無忌。今後小皇子出生,趙毅對承元帝的影響誰也不敢保證,這才有了這一番不靠譜的推測。也是他先前躊躇的關鍵所在。
趙攸瀚撫了撫額,宋相明明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流言傳成這樣,想必氣壞了。但那時候皇后分明已下了禁口令,秋獵之事又是如何傳出去的?
然而事情已經這樣,他便只能堅定朝前走了。
趙攸瀚顧不得回家,頭一次主動去尋了宋氏。
比起趙祈趙毅喜歡把忠勇伯府的守衛排得像個小型軍營似的,宋府的守衛簡直是鬆散,他輕而易舉便從後門翻進了宋府。
宋氏曾嘰嘰喳喳在他面前說過幾句她的小院的位置,趙攸瀚大致上還記得,一路稍稍小心便尋到了宋氏的小院。
待見到了人,他才曉得流言最先是從哪裡來的——原是宋氏自己往外傳的,只因吳氏給他相看的訊息瞞不住,宋氏急了,怕吳氏已有中意的兒媳人選才出了這麼個昏招。
“我本來是想著,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才子佳人終成眷屬,多好的故事……”宋氏微紅了眼睛,絞著手指道,“人家也沒想到,後面會這樣的……”
流言若如此簡單叫人控制,還能叫“流言”?
趙攸瀚頭疼問:“你不會傻到對你祖父他們也實話說了,是你自己傳出去的吧?”
宋氏即刻搖搖頭,片刻又吶吶道:“但我可能裝得不好,被我母親看出來了……但她一直很滿意你的!就是我祖父一直不鬆口,我父親聽我祖父的……”
事實上,在經歷了宋氏先前那番折騰後,郭氏一度以為女兒以後只能嫁個歪瓜裂棗了,現在抓住了這麼個優秀的才俊,以後還能得個伯夫人,即使比起自家來家世上差了些,郭氏也是一百個贊同這個女婿人選的。
趙攸瀚若有所思,而後道:“以後,對著誰你都要咬死了你並不知曉流言是誰傳出去的。至於秋獵之後,你我幾次見面也只是巧遇,而且身邊還有其他人在,並不是私會。那些事都是有人惡意中傷你的。”
宋氏喪氣地點點頭:“知道了。我母親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聽到她母親靠譜,趙攸瀚總算安心了些。
見他要走,宋氏才期期艾艾地拉起他的袖子問起自己最想知道的:“你打算怎麼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