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孩子真秉性聰慧的緣故,他只是站在門邊,一日日過去,竟真摸著幾分道理。醫館的大夫總見孩子過來,心軟之下偶然也會給孩子講講醫術,後來一遊方老道經過,見著孩子頗有天分,便在揚州呆了半年,將自己的醫術與藥方盡數教給孩子。孩子自己學了兩年,又跟著表兄上山採藥,根據藥方做出一批退燒的藥丸。醫館用過後發現療效大好,由此與孩子商量在醫館做這藥賣,每月給孩子分紅。從一開始的幾十兩到後來的幾百兩,孩子手中有了銀子,姑父一家的日子也開始好過起來。”
這是一段真實而艱辛的歲月,為了不暴露自己,為了讓瑪爾屯氏一家儘快過上好日子,蘇景只能絞盡腦汁。比較其餘的發明創造,醫術無疑是最好的。
至於什麼菜譜酒樓,在阿克敦還是個百長的時候,揚州那些大酒樓只會直接把菜譜要走,而且一個沒進過廚房的男童,突然就成了大廚,誰會信?好在系統給他提供了醫術和許多超脫這時代的藥方,然而他也並不能在幾歲的時候就無緣無故成為神醫。
於是他跑到醫館去看人治病,可惜此時大夫都敝帚自珍,除了偶爾給他講些常用的藥草,看家醫術卻是不肯教的。至於說拜大夫為師做學徒,他想都沒想過,瑪爾屯氏寧肯餓死恐怕都不會答應。
直到鄰居說揚州來了個遊方老道,賣的藥頗有幾分療效後,他才覺得抓住機會,果然幾次下來吸引老道的注意。他原本打的主意是跟著老道混兩天,等老道走了他就說學到真傳。誰知老道果真有幾分真才實學,又是追求自然大道的人,並不吝惜手裡的東西。見他果有天份,停在揚州半年,把能教的都教了,還給他幾個藥方才離去。雖說他並不稀罕,卻依舊記得老道這份恩情。
唯恐突然就融會貫通太嚇人,他又自己研究兩年,將藥方稍作改動,使之療效更好,才製作出第一批藥丸送到醫館寄賣,然後便是合作擴張,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聽了這話,康熙上下打量蘇景一眼,發現他眼中並沒有甚麼委屈乞憐,反而有種緬懷,難得愣了愣。
五爺他們目光便複雜多了,若這少年說的是真的,那便是他們的侄兒。雖說兄弟間的感情未必多好,但誰家的兒子不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哪怕是瘸了腿,從小就矮了兄弟們一頭的七爺府上呢,他的阿哥格格們出來又有幾個人敢怠慢,更別提要為餬口費心思了。一想到家中的兒子,對比面前的蘇景,五爺他們心腸便不由軟了幾分。再看邊上一時黑臉一時白臉,此時已徹底傻住的四爺,連九爺都添了幾分鄙夷。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兒子送到外面吃苦,平時還挺能耐!
四爺死死盯著面前的蘇景,他已經確定蘇景說的就是自己府上。他從來自詡治家嚴謹,福晉賢惠,後宅安穩,誰想猛然竟竄出個本該夭折的兒子。他應該暴怒,應該立即否認,不至使汗阿瑪認為他連理家的能力都沒有。可沒來由的,對上蘇景平淡冷靜的目光,他就有些心虛氣短,竟從內心升起一股蘇景說的都是真的,他就是自己兒子的感覺。
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福晉當如何,他當如何,弘暉當如何,蘇景,又當如何?
只是一想,四爺便覺得天旋地轉,頭一次感覺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怔怔望著蘇景。
蘇景飛快收回目光,道:“萬歲,奴才的故事講完了。”
康熙端著茶盅遲遲沒說話,屋裡靜的像是沒有一個活人。直到木思阿回話道反賊已全部清剿,又有阿克敦請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康熙把所有人打發走,讓人傳阿克敦進來。
臨出門前,康熙吩咐十三爺讓人帶蘇景去用點心,十三爺一震,立即明白康熙的意思。見四爺難得渾渾噩噩,十三爺嘆了一口氣,帶著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目不斜視的蘇景去了樓下已收拾好的艙房,讓人上熱水洗漱,再備茶水點心,只是走前,吩咐了幾個侍衛守在門外。
蘇景見此一笑,自如的到屏風後更衣泡澡。
康熙的艙房裡,即便才立下大功,但阿克敦依舊不敢抬頭,他也沒料到蘇景竟一來就將事情捅破了。他原本的打算是立功後看看萬歲的心情,把事情慢慢一點點露出去,讓萬歲自己察覺點眉目,到時候再仔細斟酌著將事情稟告,哪知……
然而事已至此,萬歲問話,他不能不回,更不能隱瞞。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末了將頭死死抵在地上道:“奴才自知犯下大罪,只是萬歲,蘇景的確是雍親王的庶長子,奴才萬萬不敢混淆皇家血脈啊。”
一個茶盅兜頭砸在阿克敦頭上,“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被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