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四叔家，就在附近，你拿了書信去，他一定……”

山賊看向她，“那你還想去揚州嗎？”

俞琛當然不想，而且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她被山賊擄走了幾日，多半會被視作失貞。別說江南望族不會接納這樣的新婦，便是她僥倖回到俞府，也逃不了青燈古佛的下場。

要是真將女戒讀進去了，俞琛擄走後第一件事就該自盡保全名節。不過她一向視女戒為糞土，大好生命，日子還長著，為這子虛烏有的事去死，實在是愚不可及。

山賊也沒等她回答，自個補上一句：“你想去，我也不會讓你去。”

俞琛一愣，山賊又道，“你別怕，我不會害你，就是風聲緊，我準備去九華山躲躲。為免你通風報信，我到了那裡會放了你。”

俞琛不知這山賊整的是哪出，但是能跟著去九華山當然是天上掉餡餅，比自己去更來的安全。何況，這山賊莫名的對她不錯。

路上變天，俞琛風寒生病，山賊也照顧入微，連她素日吃什麼茶都知道。

山賊端了茶，遞給床上的病號，“是六安。”

俞琛接到手裡，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

山賊道：“你包袱裡的，隨手拿來泡了。”

俞琛是個很上路的肉票，包袱主動上交給他，反正也留不住，免得爭搶她還受苦。

山賊目光微閃，忽然問：“你既然是南下成親，怎麼卷這麼個包袱，裝了碎銀乾糧還有粗布衣裳？”

俞琛正想著要如何搪塞過去，山賊就猜出來了。

他竟然帶了笑音：“你不會是早就想要逃婚吧？你不想嫁給那大戶人家的少爺嗎？”

俞琛也無謂再掩飾了，坦然道：“我誰也不想嫁，我命裡有佛緣，是要出家的。”

山賊濃眉緊皺，“誰說的？”

俞琛胡謅道：“算命的人說的，等過幾日到了九華山，我就上山當個道姑。”

“那幫江湖騙子你也信……”山賊說到一半，話鋒一轉：“你怎麼知道山上是道觀？就不是尼姑庵呢？”

俞琛面不改色，隨口說：“道姑不用剃髮，我還是挑個道觀好了。”

山賊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笑意：“你的頭髮是很好，又軟又密。”

俞琛心生警惕，卻又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

總覺得像一個人，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夢裡不知身是客，俞琛想啊想啊，總覺得就要想到了，一轉念又摸不著了。或許是費神了，不知不覺就醒了，她睜開了眼睛，卻正對上一雙金眸！

一片黑暗中，幾乎發光的金眸，簡直滲人。

俞琛瞬間就想到前些天的夢裡，珊瑚變成的那種猛獸，也是這樣的獸瞳，彷彿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碰大口撲過來。

俞琛心跳漏了幾拍，一巴掌呼到了對方身上，聽得幾聲“嗷嗚”，她一顆心才安下來，卻又氣得踹了他一腳，“半夜不睡覺，裝妖怪嚇師父？”

小八翻過身子，趴到了俞琛的腿上，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俞琛剛拉開燈，回頭見看見小老虎變成了人，“天還沒亮，你變成人幹什麼？”

小八沒回答，只是盯著她，悶聲悶氣的說：“我做噩夢了。”

俞琛笑嘆一聲，“你做什麼噩夢了？夢到老師罵你了？還是你師兄們欺負你了？”

小八抿了抿唇，“我夢到自己快死了。”

俞琛皺起眉，“胡說，你是妖獸，啟了靈智，資質這麼好，能活好久呢。”

小八問道：“能活多久？”

俞琛想了想，“你好好修煉，別說幾百年，就是幾千年也是沒問題的。”

小八抬起頭，“那上萬年呢？”

俞琛受不了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捏了捏他的臉，“你要活成萬年老烏龜不成？”

小八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興，末了又蹭進了她的懷裡，忽然問：“那你會死嗎？”

俞琛倒不忌諱這個，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求得長生。

她大氣的說道：“人固有一死，要麼先死，要麼後死。”

小八抱緊了她，“我不要你死。”

俞琛嘖了一聲，本來想一筆帶過，眼前卻浮現出渡劫失敗的情形。

她難免有感而發，道：“生死不以你我的意志轉移，我們修煉就能活得更久一些。重要的是活得精彩，即使長生，也不是為了做縮頭老烏龜，還是要快意人生……我說這些，你聽得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