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琛搖頭,心裡有些亂。
嶽峰還沒從沒見師父這樣,就是渡劫失敗,師父也是嬉笑怒罵,哪有過現在這樣愁眉深鎖的樣子。他忐忑的問道:“師父,發生什麼事了?我給您分憂啊。”
俞琛沒說話,還在想著五衰期的事,腦子裡盤繞的都是五衰期的事。
她已從震驚中冷靜了許多,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
不應該啊。
成淵怎麼也不是個短命的命相。
當然,成淵活了近萬年本來也不短命了,但是俞琛怎麼算都算不出他有這份天災。
嶽峰見他師父沒回答,還在走神,倒是一邊開車,一邊開動腦子。
稍微一想,他就想到了點邊兒。
“師父,是不是師爹那邊出什麼事兒了?”
嶽峰問話的功夫,還悄悄打量俞琛的神色,的確在聽到“師爹”兩字的時候,動了動眉頭。
“師父,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所以師爹這麼久都沒回來?”
“閉嘴。”
俞琛倒希望是吵架了,成淵恢復身份後,他們也吵過幾次了。便是他沒恢復身份時,不論是珊瑚,還是小八,他們也都吵過,雖然,以她單方面吵居多。
但是在五衰期面前,爭執實在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心裡壓著這件事,俞琛一連幾天,整晚整晚的做噩夢。
一會兒夢到她被嬤嬤鎖了,等她跑去後山時,小白貓沒人喂餓死了。
一會兒又夢到珊瑚犯錯被太太打了板子,等她請來大夫大夫時,人沒捱得過嚥氣了。
後來還夢到小八這小奶獸被其他修士撿了去,將它抽魂煉魄,好一頓折磨……
俞琛也被好一頓折磨,醒來後冒了好一身冷汗。
後來她便不睡了,靜思打坐。
結果總也無法入定,腦子裡想著的都是那天趙重說的話。
“你說這一難接一難的,別說他五衰期,就是好好的人也吃不消……”
“依我看,是撐不了幾年了。”
……
俞琛披衣起來,走到了露臺外。
這會兒天還沒亮,星星也沒兩顆,只有何宅院子裡的馬燈亮著。
俞琛覺得後世空氣真是太糟了,連星星都看不到兩顆亮堂點的。
想起當年,每每到了夏夜裡,她和珊瑚往荷池邊一躺,漫天的星星多得像要落到臉上來似的。蟬聲蛙鳴,夏夜的風吹過,什麼煩惱也沒有了。珊瑚也從不讓她有煩惱。
當年真好,什麼都好。
俞琛那時想,如果珊瑚能陪她一輩子就好了。
沒想到,這個願想其實實現了一半,成淵雖然沒能以珊瑚的形態陪伴她,卻也在後來的許多日子裡出現在她的身邊。只是她並不知道。
俞琛此時甚至有些後悔,在不明真相時,有些話說得太絕。其實她並沒有她說的那樣放得開。畢竟承不承認都好,珊瑚亦或其他的什麼成淵的化身,在她數百年的人生裡,舉足輕重。
這真是可笑,非是到了這刻,才知道他在心中的分量。
俞琛形容不上是什麼感覺,總之不能眼睜睜看著成淵五衰期出問題,那她的罪責就大了。這欠下的債也還不清了,更沒有償還之日了。
俞琛在露臺上站了一晚,天一亮,便抓了彭遠、甘楚這兩壯丁,陪她回一趟師門。
師門位於江南,九華山上。
幾百年過去了,九華山還在。
只是經歷了改朝換代,硝煙戰火,太虛觀早已荒廢。
不過九華山下,比起從前卻多了不少人煙,都是旅遊觀光客。
俞琛記得,第一次來到這裡時,荒山野嶺,連個人影都沒有。她雖然膽大,但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女子,眼看著天色將晚,似乎還能聽到野獸的嘯聲,不覺也挪不動步子。
結果那個好心的山賊,不僅將她送到山腳,還一路護送她上了山。
俞琛是錦衣玉食里長大的,從沒走過這樣遠,這樣艱難,這樣崎嶇的山路。她沒有經驗,還沒到山腰就扭了腳,但她強忍著沒說,怕耽誤上山。畢竟山賊還是山賊,雖然總感覺不像個山賊,但珊瑚說過,防人之心不可無。
只是俞琛不曾吃過苦,強忍一會兒還好,但那雙嬌養慣了的腳扭得痛到了心口,哪裡能忍許久。她倒抽著氣,發出難受的低低嘶聲。
然後那山賊就察覺到了,忽然停住了步子,也不和她說話了,而是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