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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門大殿內如今一片沉寂,所有的魔兵魔將皆已被遣散離開,有風拂入大殿,捲起紗簾層層而動。
深幽魔殿的盡頭,簾幕之後,明傾於高座之中,靜默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場戰鬥。
殿外漸有喧譁聲起,湧動著往此處而來。
刀劍交錯的動靜聲聲入耳,明傾始終閉目不語,寬大的衣襬垂落於臺階之下,他身居魔殿高座之中,如同巋然千百年的石像,身上沉落著永恆之寂靜。
腳步聲交錯,越見靠近,更多的聲音雜亂著靠近,打破殿內長久的沉寂,明傾終於緩緩睜眸,雙瞳赤紅如血,漠然無情。
赤色光芒閃過一瞬,很快便恢復深黑,明傾視線向著大殿之外,抬手輕輕按在胸口之處。
那裡有一道傷口,那是在荒島之上被鬼門之主所刺傷,自那日被一刀所傷,或者說,自那日收回所有的魔晶之力後,那處傷口便時時作痛,隱隱有什麼東西自心底生出,攢動著要佔領這具軀體。
時間已經不多了。
中原正道來得很快,比他所預計的還要快。
“你就是為了這群傢伙才想捨去性命?”心底裡有個聲音嘲笑道,“可我只看到他們從始至終都希望你死。”
明傾眼睫微動,心緒並未為這話而有所動搖,他輕聲道:“我不畏死。”
“但毫不值得。”
明傾不置可否,“我忘了你本不會明白。”
殿內片刻沉寂,明傾拂袖起身,終於再次出聲道:“你呢?你會怕死嗎?”
又是一瞬的寂靜,隨之是那道來自心底的聲音:“魔君從不知畏懼為何物。”
“是嗎。”明傾回應一聲,並未多言。
魔君冷笑一聲,在他心底又道:“我是不會死的。”
明傾也笑,拂過殿內雕刻著古老符文的石柱步步往前,“來不及了。”
眸底赤紅漸漸升起,明傾無動於衷,穿過第二處石柱,繼續往前走去。
身體裡屬於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消散,他壓制魔君的意識整整十年,直到現在終於已經到了極限。取回所有力量的魔君將要再次佔領這具身體,但這並不重要,一切都會結束了。
“你認為那群螻蟻能殺了我?”魔君漠然道。
對話之間,明傾已至魔殿大門處。
一步踏出,陽光越過房簷漫射於臺階之上,殿內的人踏出魔殿的瞬間,下方所有戰聲驟然止住,所有喧囂頓時沉寂,所有的視線同時落在了那一襲黑衣之間。
高臺之上,明傾低頭看著腳下的戰火,看那些熟悉的面孔,與心底的魔君對話道:“或許真的可以。”
第70章
當時間在記憶中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多; 許多事情便變得不再重要,許多記憶也會開始漸漸模糊。
但明傾始終記得八歲那年; 改變他所有人生軌跡的那場變故。
那時候的明傾不過是明家未經世事的小少爺,約定與傅然一道上碧嵐山遊玩; 但他在山腳等了傅然半日也未等到人,然後他被無憂谷眾人所擄走,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
年幼的明傾什麼也不懂; 身在地牢中所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恐懼; 他蜷縮在地牢的角落裡,甚至因為角落處滴水的聲音而不敢入睡直至天明。
他知道明家一定會派人來救他,他一直懷抱期望的等待著,日復一日; 不知究竟過去多久。
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直到後來他幾乎只是茫然的在牢中回憶著從前的事情,不敢考慮當下; 更不敢再去想將來,他只能用盡所以力氣去活著。
直到有一天; 終於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將他帶出了地牢。
他被扔到了無憂谷外一處荒野之中,再無人去管他的死活。
在深谷裡待了兩天,他強撐著找了些東西果腹,然後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山谷。
只要回去就好了,只要回到明家; 這一場苦難就結束了。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在荒野中趕路,他衣衫襤褸終於趕到某處城鎮之中,想要聯絡明家的人,但卻沒有想到,明家眾人趕到之後,卻並非是要迎他回家,而是要……殺他。
他們說他早已不是明家少爺,他是中原正道的叛徒,他是害中原內戰的罪魁禍首,小小年紀便手段毒辣心機深沉,他們要殺了他為中原除害。
那些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他甚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爹孃沒有來見他,為什麼一夜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