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個風雪之夜裡,柳三郎跟著一個戲班子出了京,自此不知所蹤。
柳三郎被除族失蹤後第三年,
柳家門庭裡就闖進來了一群官差。闔家被抄。
流放的流放,殺身的殺身。
明面上只說柳家在荊州老家登出一地百姓戶籍,然後昧著良心上報衙門,將這一地全都說做荒地野嶺,佔為己有。
而老百姓為了重新耕到自己的土地,不是做了柳家的佃農,就是因沒了戶籍而做起流民,落草為寇。
又有謠言說柳家欺君罔上,以女兒的策論充作自己的,欺騙君王。弄虛作假,逼死幼女。
只是京城裡誰都不信這幾個藉口。
當下計程車家大族,哪個不是這等做派?
佔幾塊地。或者死一個女兒。這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欺君罔上也談不上。女子的命都是父兄的咧,何況幾篇策論?
也和父兄的沒什麼兩樣。
那為啥柳家就要問罪了?
於是,又隱隱有訊息,說是柳家摻和到了幾個皇子之間爭儲的事去。
只是到底如何,隨著柳家消失在京城的視野裡,湮沒在街頭的談笑裡,早就不可切切得知了。
而京郊的一座孤墳,也徹底被人忘記了。不知隱沒在何處。
祭拜都不知道去哪裡祭拜。
這樣的結局,齊芷接受不了,齊萱也心裡難受。
連猴子也傻呼呼地悄悄對齊萱說:“我胸前的毛裡好像長了大跳蚤,咬得我胸口疼。抽著疼”
齊萱蔫巴巴,撩起眼皮子,抬眼看它:“潑猴,你不是人,疼個什麼勁?”
猴子搖了搖頭,抓耳撓腮比劃:“晤……就像――哦,就像我被其他猴拋棄,就像――就像青和白被其他滑膩膩的長條們驅趕……”
一樣的――――
猴子這麼偷偷認定――那個柳家的小女兒,也一定是因為和別人都不同,所以才被其他人不喜歡,悄悄死了。
被族群拋棄,不都是這樣的嗎?
就像它和青白蛇一樣。
齊家姊妹兩個,從江南迴來,就萎靡了一陣子。
齊萱時常陪著精神萎靡的齊芷。
猴子倒是少了齊萱唸叨,就鎮日地滿府瞎跑。
它一不小心,躥到了西苑。
西苑是齊府的正頭夫人林氏所居。
☆、第25章 瘋婦人篇(一)
夕陽將落的時候,黃昏的紅雲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輝。
齊老爺捂著半邊臉,臉色是鐵一樣的青。這層橘紅色照在他臉上,就好象發了鏽的鐵面具。
“把夫人拉開!”他大喊。
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轟然應和了一聲,幾個人一起狠狠拉開抓撓齊老爺的林氏。
並將披頭散髮的林氏,不停掙扎的林氏按到地上。
林氏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雪白中衣,被按在地上,頭髮上和身上都粘著土灰。
她抬頭看著齊老爺,胡亂地,又瘋狂地尖利地喊:“我不是!我不是!”
不知道在喊什麼“我不是”。
齊老爺走過來,隨即鐵青著臉罵道:“你們又沒有給夫人吃藥?”
一個婆子哭著臉:“老爺,可是,可是夫人的藥碗總是空著出來的。房裡內外也沒有藥漬。”
他們說著話的時候,林氏似乎慢慢安靜下來了。
她不再掙扎亂舞手腳,也不再喊叫。
然後,她開始咳嗽起來。
聽到這熟悉的咳嗽聲,幾個僕婦都鬆了一口氣。瘋病似乎過去了。
齊老爺陰雲密佈地走過去,卻又不敢離得林氏太近,只是走到差幾步的地方,儘量壓抑以溫和口吻說:“夫人,你清醒了?”
林氏從地上,慢慢抬起頭來,從頭髮的縫隙裡,像女鬼陰陰地窺世一樣,靜靜看了齊老爺一眼,輕輕說:“好了。”
喉嚨還是嘶啞的。想來是之前嘶吼的聲嘶力竭了。
齊老爺說:“還是再看看吧。我明天請張大夫過來。”
林氏低沉地:“我沒病——你不要請他。”
齊老爺蠻強地打斷她:“就明天黃昏。你在屋裡等大夫來。”
林氏垂下了頭,不再開口了。
“照顧好夫人――不然!”齊老爺狠狠指著幾個僕婦說了一句,捂著半邊被抓了的臉,大踏步走了。
夕陽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