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清了清嗓子,發出四個字正腔圓的音:“我叫危素。”
眾人都等她接著說,這姑娘長得實在是有些打眼,不得不讓人好奇一番。
五官標緻不標緻倒是另說,主要是左眼眶下那道黑紫色的胎記……真的是胎記嗎?誰家的胎記能長得這麼規規整整的,像個什麼花紋。
依舊是趙沿雨大膽地來問話了,儘管聲音聽上去有些遲疑猶豫:“那個,冒昧問一下,”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頰,“你那是……紋身嗎?”
葉雉抬了抬眼皮子。
危素迎著眾人的目光,堅持自己一貫的答案:“是胎記。”
眾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七嘴八舌地應著。
“哦……”
“好神奇!”
“原來是這樣啊。”
演技拙劣,非常刻意。
接下來場子莫名有些冷了,危素原本也不打算久坐,抿了兩小口白酒,身子熱乎起來,便慢悠悠地摸回自己房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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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素沒有把燈開啟,靜靜坐在黑暗裡,臨著窗戶,望向不遠處,四野垂黑,巴朗山綿延的山脈就像蟄伏的巨獸,隨時準備一躍而起吞噬大地。
“發什麼呆?”她的左眼問她。
“老鬼,你總算出來了。”她答非所問,“之前是怎麼回事?”
“快被凍死了。”
危素噗嗤一聲笑出來,全然不把它的話當真,“哦,那你醒醒,該幹活了。”
“你能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它用粗噶的聲音埋怨道。
“香玉啊,咱們把手頭上的活兒幹完,我一定好好憐惜你。”
危素一路坐車上來,基本在睡覺,養足了精神,此刻神采飛揚,渾身充滿了幹勁。她開啟自己那巨大的揹包,把上層的衣服全部翻出來堆在床上,從下層掏出蠟燭、線香、圓銅鏡和別些個東西,還有一張郭逸珣的照片。
“叫你買個小木箱裝起來,哪天壓壞了,要用的時候看你找誰哭。”左眼說。
“箱子不硌得慌麼,再說你錢是天上掉下來的,說買就買啊?”丫今天比往常囉嗦了許多,簡直有點沒話找話,危素被煩得恨不能打它一下,又考慮到這眼睛是長自己身上的,實在是下不去手。
確保門窗緊鎖之後,危素將鏡子擺在桌上,鏡前立一隻白蠟燭,蠟燭兩側各用小木架子立起一支線香,一切準備就緒——
她猛一拍大腿:“啊呀,忘了帶火柴。”
“你這記性……”左眼呿了一聲。
危素翻了翻床頭櫃,裡面空無一物,只好開啟房門,出去後又小心鎖上,急哄哄地往樓下走,跟正在上樓的葉雉擦身而過。
旅館鎖了正門,樓下大廳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剩下的都是些夜貓子,其中不乏醉醺醺的男女,眼波纏綿來纏綿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互相認識,但至少看上去現在能就地來一發。
火盆子裡的火焰還旺著,把木頭燒出嗶嗶剝剝的聲音。
前臺姑娘正打瞌睡,見危素來了,強打精神問:“有事?”
“有火柴麼,”她說,“我要一盒。”
對方拉開抽屜,翻出一盒火柴遞給她,她抽出來看了看裡邊,又遞了回去:“不好意思,不要黑頭火柴,要紅頭的。”
“真有意思。”姑娘嘀咕道,找了盒紅頭的。
危素接過來,道了聲謝,轉身正要上樓,發現葉雉還站在樓梯上,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這邊的動靜,半邊臉陷在黑暗中,有些嚇人。
她心頭打了個突,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上樓往房間走去。
沒想到在幾乎要錯身而過的那一剎那,對方突然扼住了她的手腕,沉著嗓子問:“非得要紅頭?”
“不關你事。”危素的手腕一轉,想掙開他,不料失敗了。她在外行走三四年,多少學了些功夫傍身,即便不夠紮實,但要是遇上沒多少底子的人也已經足夠了。這男的要比她想象中難對付。
葉雉重複了一遍問題。
“我抽菸,紅頭火燒得更旺,有問題麼。”她狠瞪了他一眼。這話當然是隨口胡謅的,她向來不做抽菸這種傷身事。
葉雉鬆開了手,語氣很篤定:“你有問題。”他警告道:“最好別整出什麼么蛾子,否則我不能放過你。”
危素差點氣樂了,什麼叫她有問題?想回敬一句“你算個屁”,又怕惹怒了他會再生枝節,只好嚥下那口氣,安慰自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