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陰森森的環境下,用的又是六七歲的稚童,非但不讓人覺得色。情,反而令人反胃。
葉雉認出這是修行歡喜禪的姿勢,再聯想到元順帝在晚年的時候十分迷戀密宗,也就不難理解陪葬的童男童女為什麼會是這副模樣了。
歡喜禪在密宗是一種修煉方式和調心工具,對著它觀形鑑視,漸漸習以為常,慾念之心自然消除,也就是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然而,更常見的情況是,所謂的修行者永遠沉湎在色。欲之中,離佛法真理越來越遠。
謝憑見這兩名小童身上遍佈著青紫色的斑點,疑心有毒,不敢冒險伸手去觸碰,用口型問葉雉:“這什麼?”
“水銀癍,別接觸他們的面板。”葉雉也用口型回答了他,說完,便解下外套包在手上,將其中那具男童的屍體一囫圇裹了起來,背在背上,兩隻袖子在胸前打了個結。
謝憑見狀,便依樣畫葫蘆,將女童屍體綁在了自己背上,兩人輕輕躍下圓臺,原路折返,只是這一次動作愈發小心。
屍體很輕,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重量。
要製作出這種經年不腐的屍體,這對童男童女在活著的時候必須口服水銀,死後還要將大腦和內臟全部掏空,從口部灌進水銀,徹底把他們做成標本。
為了保持屍身外表的完整無缺,內臟都是用鉤子從肛。門裡伸進去一點點掏出來,大腦則是要用一隻細長的小鑿子從鼻腔伸進去,把篩骨搗碎,再將腦髓攪爛,讓其流出,最後把一些藥草和香料塞進去填充空空如也的頭骨,這跟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某個步驟基本一致。
總體而言,這是個細緻又殘忍的活兒,非常需要耐心、精力和時間。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這麼倒黴,合了八字,便被捉來給元順帝殉葬,魂魄還要受困於此地不得超生,徘徊了六百餘年。
危素看著葉雉走過來,便一邊迎上去,一邊從上衣的內袋裡掏出兩根桃木釘,啪的一下子將其中一根刺入了童屍的天靈蓋。
這是老鬼先前交代她的,那倆小鬼想讓他們幫忙幫自己的屍身帶出去埋葬,是有求於他們,但被困太久,怨氣大了,本身又還是孩童心性,一路上難保不作祟,把桃木釘刺入天靈蓋,就是為了壓制這倆小鬼,等出去之後再拔。出來也不遲。
“誰教你這麼做的?”葉雉見她動作熟練,頗有些意外。
“大虺。”危素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反正對方又不是不知道她眼睛裡有什麼,“我只不過是現學現賣罷了。”
葉雉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保險。”
危素便等著謝憑過來,也好給他背上的女童屍頭上扎一根,但他走得比較慢,而且總是不時回頭張望一下,好像後面還有什麼東西讓他很感興趣似的。
她沒好氣地催了一句:“你快點。”
謝憑何嘗不知道自己動作拖拉了會有風險,只是這地方看起來處處跟阿木爾家那衝了煞的小兒子的囈語符合,他說的“好多人”,不就是指這百來具的行屍嗎?長驅火一定就在這裡,可是為什麼半點不見蹤影?
他還沒回話,只聽“轟”的一聲,最靠近圓臺的一具克什克騰行屍轟然倒塌,就像一座被實施了爆破的建築物一樣,從頭到腳四分五裂,然後在坍塌過程中逐漸化作一堆灰燼,包括頭盔和甲冑。
從這堆灰燼中,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藍點慢悠悠地浮了起來,飄在半空中。
它逐漸變大,變成了網球大小,周遭滾動起藍幽幽的火焰,那火中央的線條奇特,仔細看起來,竟然像是個扭曲的抽象的人臉,表情痛苦至極,不一會兒,人臉就消失了,火還是那一團藍火。
隨著這團火變大,周遭的氣溫似乎也在隨之變化,降了好幾度,一股擋也擋不住的寒意撲面而來。
謝憑仰頭看著,忍不住低叫一聲:“長驅火!”
他完全忘了,他處在一列克什克騰禁衛軍隊伍的最末,旁邊就有一具行屍,他這三個字的吐息噴到它身上,只過了一秒,行屍便被喚醒了。
行屍睜開雙眼,黑色的瞳孔中有一點赤紅,它喉間迸發出一聲粗吼,感應到活人的存在,條件反射般地抽出腰間彎刀,就向一旁的謝憑橫刀砍了過去。
危素耳邊傳來老鬼怒其不爭的聲音:“這個二愣子!”
幸好謝憑反應也快,矮身一蹲,刀就從他頭頂揮了過去,他將背後的女童屍一把拉到胸前,護在懷裡,就地一個打滾,滾到門邊。
“我們快跑!”他低喊。
吳偉江二話不說邁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