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室內,拉木家和沙家的主事人都已經在了。懷金芝對著他們微微點頭示意; 拉木沿和沙克兩人也同時頷首,喊了一聲“大奶奶”。
“我想,今天我們三人聚在一塊兒,要商論什麼事情,兩位大概都心裡有數吧。”懷金芝在主位上落座,尖細的指甲叩了叩木桌,說道,“那就開門見山吧。”
“懷家的小子究竟是個什麼打算?”拉木沿問。
“他想放出大虺,然後……我們搬。”懷金芝頓了頓,補充道,“搬出玉龍山。”
拉木沿今日聽聞懷必帶著他的妹妹回來,心裡早就料想到會是眼下這麼個情況,也不過分驚訝,垂下眼睛道,“這有違祖訓。”
他說的是事實,懷金芝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嗯,確實。但如今大虺的封印鬆動,或許不日便要出來,我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她眼角微光一閃,說道,“一,放出大虺,我們舉族離開,或者,想走的走,願意留下的便留下,二,趁大虺還在懷然眼睛裡,殺了她,一了百了……不過嘛,懷必說了,倘若他妹妹死了,他也不會獨活,我們懷家這代就他這麼一個男丁,所以,第二條路,我話就先放這兒了——我不贊同。”
“砰”的一聲,沙克的厚掌猛然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桌上的茶水頓時從杯盞裡濺出來幾滴。
“懷必這小崽子……”他聲音裡隱隱透出被壓抑的怒氣,“大奶奶,您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擺明了想走第一條路麼?我話也擱這兒了,我不同意!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祖宗答應了,龍神也不會答應!”
“沙克,”懷金芝晲了他一眼,“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是願意離開的,你這副臉色,不必擺給我們看。”
“哦?”沙克像是被激怒了似的,“大奶奶,您難道不想走嗎?”那個“您”字被咬得極重,含嘲帶諷的,聽起來沒有半點尊重的意味在裡頭。
懷金芝不怒反笑,“我無所謂,他們年輕人愛如何便如何。”
“我倒是覺得您沒有表面上這麼豁達。”沙克傾著身子,把臉湊在懷金芝面前,咧嘴一笑,露出被菸草燻得發黃的牙齒,“或許您也期盼著離開,或許……您早就想出去找你的情郎了?”
懷金芝被戳中了心裡隱秘的痛點,終於有些端不住了,她臉色微變,抬高聲音道,“別拿你那齷蹉的心思來猜量我。”
她跟沙克早年間本來是族中公認要成婚的一對兒。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倆兩情相悅,只是適齡適婚,身份地位又相當,所以長輩們都想把他倆送作堆。
後來,她當著眾人的面,對神山發誓此生不嫁,而沙克偏偏那時候正打算要向她求親,鬧得場面頗為難堪,因此這些年來他們之間相處得都不太好。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沙克壓根不見得有多麼喜歡她多麼惦記著她,只是被下了面子,多年來始終耿耿於懷,逮著機會就要刺她兩句。
沙克有些得意,“怎麼?難受了……”
拉木沿打斷了他的話,勸道,“老克,說話注意點分寸。”
懷金芝看向沙克,眼神裡是一片坦坦蕩蕩,“不管最終的決定如何,我不會踏出山門一步,死也會死在這裡。你呢,你願意嗎?”
沙克頓時不說話了,他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轉向拉木沿,問道,“你又怎麼看?該不會是也想走吧。”
“這……我暫時沒法做出決定。”拉木沿性子向來溫吞,猶豫了半晌,遲疑著說道,“而且,這事兒也不是光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還得去問問咱們拉木家的人,看看他們都是什麼想法。”
“所有人都問個遍?我可沒那精力。”沙克說道。
主事人嘛,不就是用來決定所有大事小事的,哪裡還用得著問族裡其他人的意見,族人聽話照辦就可以了——沙克向來是這麼想的。
懷金芝笑了笑,“你該去問問的,不想搬離玉龍山,說不定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你的族人未必跟你一樣。”
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突然摻進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惡意,“話說回來,沙克,你該不會是……害怕接觸外面的世界吧?”
“胡說八道!”沙克梗起脖子,“大奶奶,您倒是想想,現下,我沙家不同意搬離,而拉木家的沒法做決定,您懷家又說無所謂,那事情到底怎麼辦?咱們這個商議算不算是白商議了?”
懷金芝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茶潤喉。
她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祭典快要到了。”
拉木沿和沙克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