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顏本能地覆上心口,試圖感應到些什麼,道:“他還活著嗎?”
“天人第五衰,可超脫人世輪迴。南芳主無心亦能拖著傷體存世多年,何況佛懺主。”
嵇煬話音一落,穢谷上方,便有一片冰霜侵蝕而入,懷霜上師猙獰面孔衝過無數陰祝的攔阻,手中持著一杆冰矛直直朝南顏殺來。
南顏即刻催動佛言枷鎖,試圖抵擋一陣,卻在他冰矛一掃之下,先就粉碎殆盡。
……靈力差距太大。
懷霜上師獰笑道:“老夫不信,你的命數會比你孃的還大!下去陪南家列祖列宗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懷霜上師堪堪離他們十丈遠時,黃泉川兩岸的曼殊花海里驟然飛出無數條佛言枷鎖。
起初南顏還道是自己的術法湊效,下一刻,卻見懷霜上師面容一驚,身形連連閃躲,手中冰矛亂揮,但三五息後,他便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頸高高提起。
南顏:“這……”
嵇煬:“平心而論,我抓緊時間恢復傷勢不是怕懷霜,怕的是佛懺主。”
南顏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怎麼說?”
嵇煬一邊畫著詭異的符文,一邊面露感慨地回憶往昔:“我當年得以出穢谷,是承他請託保護你,可後來情不自禁,監守自盜……若將心比心,我是佛懺主的話,必會殺了違諾之人。”
南顏:“……我還沒見過你這麼緊張過,長輩們說我的性情同父親相似,雖如你所言,他是沒了佛骨禪心,不好穩定心性,但作為佛門高僧,也不至於直接動手吧。”
嵇煬:“那你知道沒了心意味著什麼嗎?”
南顏:“會缺心眼?”
嵇煬:“……”
南顏:“貧尼片面地以為寂明上師脾氣還挺好的。”
她說到這兒,遠處被無形異力掐住脖頸的道天上師直接被兇狠無情地摔進地底,肉身難承佛言枷鎖之力,直接被碎片,元神倉皇逃竄未遠,迷霧中一條血色佛言鑄就的血蓮剎那間飛出鎖住那元神直接丟入黃泉川中,立時無數死魂與陰祝撲了上去,道天上師的聲音在慘嚎中逐漸消亡。
“……至少比我娘好。”南顏補充道。
……這可是天人第三衰,諸洲之主的等級。
嵇煬:“誠如長輩所言,你的脾性確實不是隨南芳主。”
隨著遠處的佛言枷鎖化作片片殘紅的光影飄散天地間,上方充耳的鬼嘯聲倏然一頓,隨後整片天地都安靜下來,只餘下黃泉水潺潺作響。
嵇煬抬手虛虛一拂,上游處的紅霧撥開來,南顏隨後看見輕輕搖曳的曼殊花海盡頭,一株菩提孤獨地靜立在那處,風一拂過,帶起片片菩提飄落至黃泉川中。
南顏無措地用目光詢問了一下嵇煬,後者輕握了一下她的掌心。
“我君臨黃泉川之前,若黃泉不渡盡,他便永世無法離開這裡。”嵇煬起身朝另一側走去,“去吧,需要我的話,我自會找你。”
南顏在原地停滯了許久,才徐徐穿過花海朝著那株菩提木走去,待她遠遠看清楚之後,便發現這一株菩提,每一片葉子上都寫著一句梵言。
她終於有了返本歸源的感覺,完整的七佛造業水亦是唾手可得,可她並沒有這個心思。
待視線從樹冠上離開,她忽然腳步一僵。
樹下背對她坐著一個人影。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只覺得他便如天地間唯一一抹蒼白,沒有人知道他錯過了多少,也沒有人知道他痴等了多久。
佛懺主、禪師或……父親。
南顏幾度欲開口,卻不知道從何喚起,最後卻是寂明先開了口。
“她失約了,是嗎?”
南顏啞然失語,在她抿起唇,重重點頭的同時,一串佛珠從寂明袖下滑落在地,斷了開來滾落滿地。
“我孃的舊友們,想為她招魂聚魄,若……若禪師願意,請隨我回卯洲,為我娘聚魂轉生。”南顏輕聲道。
菩提葉颯颯飛落,蒼白的髮絲落在眉間,一雙清淨的雙眼映出漫山遍野的紅,眼底的微光與那些鮮活的紅色一併徐徐凋謝。
寂明輕輕搖頭,就在他起身時,南顏感到她看到的並不是個持心守戒的佛者,僅僅是人間一個倉皇的過客。
“可我不想她往生極樂,只想她同我一起留在濁世凡間。”他起身間,常年青翠的菩提葉漸次變黃枯朽。
南顏彷彿意識到什麼,猛地上前兩步:“為何散盡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