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笑容,在那時同樣浮現在他身旁四人的臉上。
“人族、蠻族、妖族。這些卑微的爬蟲,忘本的豺狼,是時候讓他們付出代價了。”銅驅象瞟了一眼身後那些一臉狂熱的蠻軍如此說道。
而為首的五人臉上的笑意,在此刻變得愈發詭異。
他們領著大軍開始向著西嶺關挺進。
這座護佑了人族數千載的關隘,如今已是空無一人,他的城門敞開,周圍躺著密密的屍首,關上的某些地方還燃著烈火,一副破敗之境。
但笑容滿面的拓跋元武卻忽的停下了腳步。
他臉上的笑意在那一刻忽的收斂。
身後的大軍也隨即停下,一臉疑惑的望向那關隘的方向。
那時他們看清,在黑暗中的城門處,有一道身影,緩緩而來。
那是一位老者,毛髮皆白,形容邋遢無比。甚至周身的衣衫上還有些酒漬,可他目光卻是那般的平靜,平靜得就像是方才從千年萬年的沉睡中醒過來一般,他手的大戟亦是那把寒光閃爍,即使在這般漆黑的夜裡,相隔百丈,諸人亦能感覺到自那戟刃之上傳來的寒意。
終於,來到了拓跋元武的身前十丈處,他停了下來,手中的大戟一落,穩穩的插入地上。那一下用力極大,以至於那些蠻卒都能感覺到似乎大地也在那時抖了一抖。
“閣下便是武王浮三千吧?在下拓跋元武,久仰!”拓跋元武拱手說道,臉上的笑容和煦。
但那老者卻並沒有半點與他交談的意思。
他自顧自的環顧四周,目光冷冽。
他掃過那滿地伏屍,那是追隨他多年的將士。
他將他們此刻的模樣都記在了心裡,他想著若是能有來世,定當一一謝罪。
他的目光流轉,最後停在了不遠處,那致死依然握著手中長刀的身影之上。
那把刀,他認得。
那是他十八歲那年,他送給他的東西。
他依稀記得,當時那個少年,緊緊拽著那把刀,滿臉紅光的告訴他,他要做和他一樣的英雄,用這把刀護佑西涼百姓。
他做到了。
老者這般想到,他波瀾不驚的眸子中終於有了某些事物開始湧動。
他在那時抬起頭,望向星空。
他對著那顆名為紫薇的星辰,說道。
“夏侯昊玉,你說,為救社稷,死傷難免,我信你,於是手染百萬鮮血,為你出生入死,打下這大好河山。”
“你又說,蠻乃大患,西涼是中原門戶。我亦信你,於是領著大軍,遠離長安,為你鎮守西涼近百載。”
“可你又說,萬世基業,破而方能後立。我不信你,亦不敢信你。可你為帝王,我為臣子。與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得不報。於是這不忠不仁的罵名,我為你擔了數十載。將這曾經弟兄們捨生忘死為你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今天,如你所願,遠雲被破,我一兵不發,永寧失守,我亦作壁上觀,甚至我兒死於亂刃之下,我依然自飲自斟。”
“只是你讓我再去北地,與你再鑄萬世基業。我卻是不敢,我還你當年的知遇之恩,卻欠下百萬人命。”
“這債得用我的命來償。”
言罷,他手中大戟一橫,頭頂星辰猛地亮起,一道星光射下,他衣衫飄零,面容冷峻。
他一人一戟立於關前,身前是百萬蠻兵,身後是殘垣斷壁。
“大魏兒郎,寧死不降!”
他一聲暴喝,聲如黃鐘大呂,劃破夜色,湧動雲海。
“殺了他。”拓跋元武的臉色一寒,如此說道。
他身後的百萬大軍在那時發出一陣嘶吼,呼嘯著如潮水般湧來。
浮三千嘴角在那時浮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那般真切,猶若孩童。
他仿若又回到了百載前,大魏五王十三候俱在,他們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他的手在那時緩緩張開,像是展翅的雄鷹,又像是在擁抱著大魏盛世的美夢。
……
北地,北嵐城,晉王府邸。
一位男孩忽的從沉睡中驚醒,他坐起身子,臉上是不同於尋常孩童的冷峻。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緩緩轉頭,望向窗外,目光有些惆悵。
他這般看著,猶如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直到許久之後。
他終於從某種思緒中醒來,那時他發出一聲綿長的喟嘆,隨即神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