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彷彿她的神識已經脫離了肉身,回到了那日的九重天離恨海上,她跟秋水君琴簫合奏,蘭璃起舞。
曾經,她只顧滿心喜悅地看蘭璃跳的曼妙,卻隱隱地感覺身邊也有人看著自己。
等她回頭的時候,那人卻仍是正襟危坐,明明是在心無旁騖地垂眸彈琴。
但是在這時,阿鏡卻突然看的無比清晰。
就在她笑的春風搖曳,欣賞蘭璃的舞姿的時候,近在咫尺的秋水君,正目不轉瞬地看著她。
難以想象,這個人的眼睛裡會透露出那樣的情深。
其實她在懵懂不知的時候,已經擁有過最美好的深情。
只是曾經的他們……都錯過了彼此。
心念一動,正吹簫的情天之主毫無預兆地轉頭,對上身旁秋水君的目光。
這一次,秋水君並沒有再閃避,目光交纏,眉心紅色的道法丹心痕顏色變深,漸漸地如同他的眸色。
她入迷地望著他的眸色:“你在想什麼?”
秋水君回看著她,溫聲回答道:“在想你。”
剎那間,阿鏡淚落不止。
但明明是落淚,卻偏在笑:“原來你果然也喜歡我的呀。”
不想死,也絕不甘心再錯過。
這一次……
想要跟他拜天地,入洞房,做一對世間最甜蜜的夫妻。
想要跟他好好的,生生世世,白頭到老。
先前彷彿被剖開的心,血淋淋的。
偏偏就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處,彷彿有一樣東西瑟瑟萌生了出來,怯生生地看似弱小,實則有著令她自己都難以相信的力量。
開天闢地,第一次。
***
鳳明知道情形危急,不顧一切衝了過來。
他一心只想衝到阿鏡身旁,難免疏忽了周圍的戰況,胳膊給一個低空掠過的妖獸劃了一爪,鮮血淋漓。
鳳明毫不在意,甚至並沒有察覺,拼盡全力躍起,撞入天機鼎的罩頂白光,用力把阿鏡抱住。
剎那間,從他受傷的胳膊上流出的鮮血當空旋舞,又盡數給天機鼎收入鼎內。
鳳明抬頭,對上水瀅的目光。
水瀅的眼睛裡神色複雜:“殿下,你這是何苦?”
雖如此危急,鳳明仍是一笑:“水姑娘,你又是何苦。”
水瀅笑,笑容有些淒厲:“殿下,我沒有別的路走。”
眼見鮮血從體內飛快地流失,鳳明連開口都有些艱難,卻仍是笑著說:“路,是你自己選的。”
水瀅閉了閉雙眼,眼底隱約有些淚影。
終於她道:“殿下,別怪我。”
鳳明知道她已經不會回頭了,在天機鼎的極力之下,他只能強撐著笑道:“我不怪你。你……也別怪你自己才好。”
水瀅看著他有些變了形的臉,突然長嘯一聲!
剎那間,天機鼎的白光陡然暴漲!
兩頭在旁邊出沒的妖獸猝不及防,被白光罩定,刷地便旋舞而起,發出絕望地吼叫,試圖掙扎著逃離,卻無能為力。
連周圍計程車兵們也在瞬間被天機鼎所懾,血肉盡失,魂魄全無。
最可怕的是,天機鼎的威能似乎還在迅速地擴大,把更多的妖獸,士兵們盡數囊括其中。
很快,敵我兩方都發現了這異狀,大家紛紛停止了交戰,拼了命的往外逃離。
鳳明無法置信。
水瀅,這難道是要把所有都毀滅?
他卻已經無法出聲,甚至感覺自己的神志也開始消失似的,只能拼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把阿鏡抱得緊緊的。
在一片的鬼哭狼嚎之中,鳳明太子隱約聽到阿鏡喃喃:“原來、我也……”
鳳明聽不清楚。
“情根不滅,”阿鏡似乎在笑,“情緣……不了,原來如此。”
淡淡朦朧的金光從鳳明的眼前蔓延。
他的鼻端嗅到一股清幽的甜香,就彷彿人在百花盛開的春日山谷,所有的憂煩,苦痛,盡數消失不見,更不必提什麼生死,只有無盡的愜意跟愉悅。
與此同時,耳畔有一陣淙淙的琴音傳來,似曾相識。
已半是入魔的水瀅顯然也聽見了這琴音,她驀地轉頭看向聲音來的方向。
北安城頭,有一道獨一無二的身影巍然而立。
長指掠過琴絃,橫掃千軍似的,汩汩的琴音如同清風拂面,盪滌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