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命的妹妹,心裡不覺大痛,只感覺妹妹是在譚家內宅被折磨至死的。
假如不是甄末跟隨了譚宥,真真也不會遇著譚宥。
如果沒有遇到譚宥,等到真真年紀大了,嫁給鎮上鋪子裡做活的夥計,或者嫁給打鐵匠,只在家做些零碎活兒,補貼家用,簡單又安靜,也許可以長命百歲吧?
在錢財上,甄末可以救濟她一二。若是妹夫敢欺負她,甄末也可有出頭替真真做主。
沒有譚宥和譚家,真真絕對不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的下場。
歸根結底,都是甄末這個做哥哥的錯兒。
甄末不怪譚宥沒有照顧好妹妹,只恨當初,是自己這個機緣,讓妹妹遇著了譚宥,從而改變了妹妹的生活。
他總覺得對不起甄真。
“所有認識真真的人,或知道我們相似,感嘆驚奇;或將我當成她,欲佔為己有。只有你不同。
你把我當個人,你不想我再做真真,希望我能活得正常些……”顧瑾之沒等甄末回答,繼續道,“否則,我也不能保全了清白之身,順利嫁給廬陽王。這份恩情,我永不忘。咱們沒有血脈,我卻當你是再生之恩人,我的兄長。我不會害你的,你放心……”
說罷,她轉身快步走了。
甄末猶在愣神。
那抹煙霞紅的背影,高挑纖細,逶迤前行,腳步堅定緩慢,又帶著幾分倔強,像極了他妹妹甄真。
甄末把顧瑾之的話,放在心裡仔細咀嚼,心裡生出了些許寒意,又有些慰懷。
感到驚寒,是她早已知曉真正的綁匪,卻敢如此鎮定,主動再次引起譚宥的注意,這是愚蠢魯莽,還是謀定後動?
她的話,是真心,還是別有用意?
而又想起她那番話,將甄末的良苦用心全部道出,甄末對她的幫助她都知道,讓甄末深感慰懷。
甄末愣神了片刻,再追上去的時候,顧瑾之的馬車。早已從大門口出發,消失在甄末的視線裡,只剩下一片騰起的灰土。
現在怎麼辦?
應該立馬回城告訴譚宥,顧瑾之知曉綁匪的真正身份,她可能會替張道坤作證,他們應該準備好應對法子。
甄末折身回來,想牽了馬回去,卻猛然靈光一閃:這是不是顧瑾之的目的?
作為女子,顧瑾之是綁架的受害者,她只能把自己的傷害降到最低:她沒有破身。她就可以裝作自己一直昏迷。根本不知曉事情。
她不知道,所以她發生了什麼,她的男人沒有真憑實據,往往願意往好的方面去猜測她的經歷。
這是她願意看到的。
可是她又不甘心譚宥逍遙法外。故而她大張旗鼓登門。讓甄末事情告訴譚宥。他們主僕先亂了陣腳,試圖遮掩,反而露出破綻。讓皇家察覺到,最後引火上身。
這麼一想,甄末便覺得自己不能主動去告訴譚宥什麼。
顧瑾之今日來,譚宥定然知道的。
甄末不能不主動告訴,還有遮掩一二。
可萬一不是呢?
人心難測。
做了壞事,需得善後,這條路太難走了。
甄末感覺很疲憊。
他是個鐵匠家裡出身的軍人,戰場上尚且英勇,有可取之處。可轉腦瓜子的事,他就懵了。
甄末往回走,他的妻子歐氏迎了上來。
“那個王妃,今日是來做什麼的?”歐氏低聲問甄末,“她把我嚇死了,也把爹給嚇了一場。”
甄末沉默往父親那邊去,沒有回答歐氏的話。
歐氏知道甄末素來寡言,又追了幾步,重複問了一遍。
甄末這才道:“別多問,我還不清不楚的。你照顧好爹和孩子們,旁的事無需操心。”
這是敷衍。
歐氏很不滿意這等敷衍。
她抬頭,欲多說幾句,卻見丈夫眉心緊鎖,似愁苦難言,歐氏的詰問只得嚥了回去。
甄末去給父親行禮。
甄老太爺話也不多。
顧瑾之的到訪,對他的衝擊更大,他坐在太師椅上,久久沒有挪動,直到甄末進來。
甄末到了屋子裡,對歐氏道:“你且去忙,我陪著爹說話。不用準備什麼,我明日還要當值,需在宵禁之前趕回城裡。”
歐氏道是。
等歐氏一走,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父子倆皆無言。
“那孩子,像真真……”過了半晌,老太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