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怒。夫人,天地良心,小時候的情分,我原也當真的。只是他越來越往輕佻路上去。我是再也看不慣的。他娶親,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那時候不過十三歲,剛剛進大夫人的屋子看茶水。嚇得要死。
柳兒原先就嬌柔體弱,又不怎麼如他的意,打罵是常有的。進門一年,被他踢落了個六個月大的哥兒,第二年就跳井死了。夫人。我慕青再不濟,也不敢再和這種人來往的。
他沒了老婆。反而成了二老爺跟前第一紅人。每每夫人遣我出去給大少爺、大老爺送東西,撞見了他,他總要拿小時候的情分來表白表白。還說,我快十八了,也到了該放出去的年紀,就四處央求媒人,往我家裡說媒。
我父母可憐不知天外事,只道他是個管事,雖然是死了老婆的,將來跟了他享福。我那哥哥,更是受了他不少的好處,每次我回家,總要說道說道。我只不鬆口,跟爹孃說,千萬別應下,否則我就一頭撞死。
院子裡的婆子姐妹也聽到了風聲,素日和我要好的,就拿著我打趣;那對我不平的,就添油加醋抹黑我。
就是四月初,夫人賞我回了趟家,我爹孃說,哥哥被人扣在賭場,要剁一隻手,是他送了五十兩銀子,將我哥哥贖回來,旁的不要,錢也不用還,只等我放出來,就求我過門……”
宋盼兒半晌沒有開口。
“你就是因為這個,想著跟我們來?”顧瑾之在一旁問。
慕青頓了頓,才道:“是……要是那混子跟二老爺提了我,央求二老爺,二老爺再問大夫人,大夫人斷乎不會為了我駁二老爺。
我在大夫人跟前五年多。姐姐們都出去了,原以為會倚重我。可後來的春巧、春熙,都比我能幹巧妙,都將我比下來。大夫人也不甚在乎我。二老爺一討,自然就給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一來也是夫人賞識,深感夫人識我之恩,願意跟了來服侍,這是真心實意,半點虛情就天打雷劈;躲開那邊府裡的糟心事,也是真的。”
宋盼兒仍是沒有說話。
顧瑾之也沒有再開口。
念露反而心生悲慼,只覺得慕青這樣一個人,原也有那麼委屈不能對人言的事,心裡惶惶。
“你們都起來。”宋盼兒終於道。
念露爬了起來。
慕青卻不敢。
“念露出去。”宋盼兒道。
這就沒了念露的事。
念露大大鬆了口氣。
她轉身去了。
“人有私心,這不算什麼大錯兒。”宋盼兒對慕青道,“我先原諒你跟我們來的小盤算。只是,你所言可全部屬實?我是要派人去查的,有一句謊話,你可就別活了。”
慕青連忙道:“夫人只管查。要是慕青扯了一句謊,讓慕青不得好死,舌頭上長個疔,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做畜生。”
這誓太毒了些。
要麼她果然句句實話,要麼就是個心腸狠辣的。
宋盼兒也想借機瞭解這丫頭。
她就道:“先別說狠話。那個管事,叫什麼?”
“叫蔡平。”慕青道,“我這些日子,夜裡做了針線,託角門上小廝拿出去賣,又把府裡放的月錢,一併也託他拿出去交給我哥哥,先還了蔡平那五十兩要緊。”所以才偷偷摸摸,以後再也不敢了。
宋盼兒就點點頭。
“先出去吧。”宋盼兒道。
等慕青也起身出去,宋盼兒斜倚著大引枕。讓顧瑾之再給她捏捏腿。
顧瑾之依言,給她捏著。
“念露可是先跟你說了?”宋盼兒笑著問女兒。
顧瑾之也笑了笑,道:“她不敢告訴您,怕您以為她告刁狀,又怕您吃虧,就託我轉一轉。”
宋盼兒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這些丫鬟裡,論本事,念露最不濟的,她是指哪打哪,一點也不會變通。可我心裡拿她和海棠、芍藥、傲芙一樣的疼。只因這孩子。行事眼裡心裡只有我,總想一百個法兒,怕我為難。”
顧瑾之就笑了笑。
宋盼兒對自己身邊的親信。很寬和。
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點顧瑾之打心眼裡喜歡。
不疑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然後,宋盼兒又問顧瑾之:“慕青的話。有幾分真?”
“沒有九分,也有七八分吧。”顧瑾之道,“她說大夫人不喜歡她,我倒覺得合情合理——她的性格,有幾分大伯母的沉穩。要是我,也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