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
皇帝對她的回答有些意外。
“……咳嗽不離肺,或宣肺,或清肺,或戧伐胃氣以潤肺。藥方,左不過橘梗、蘇葉,亦或魚腥草、黃芪,再不過是大貝母。”顧瑾之道。
皇帝臉上露出了驚愕,他難以置信看著顧瑾之。
自從母后染了這怪病,皇帝就請便了名醫;太醫院的不行,去京城和附近地方找知名大夫;又不行,遠走湖廣、江南……
藥方他更是見過的,病理也聽那些大夫分析過無數次。
真的正如顧瑾之所言,全部不離肺,用盡了方法來治肺。
每次的藥,也是如顧瑾之所言的這些。
要是再請個新的大夫,他說的方子和病理與以往相同,皇帝都能分辨出好壞來。
這叫久病成醫。
沒人像顧瑾之這樣,一口氣說了這些話。
皇帝被她震了一下,心裡對她的不信任和成見,一下子減了三分。
“……祖父醫術了得,用藥不僅僅是從肺入手,還治了咽炎。”顧瑾之斷定道。
顧世飛沒有開口。他的手指也緊緊攥在一起。
倘或往日只覺得顧瑾之特別自信,那麼,今日她這手未卜先知,又是從何而來?
顧老爺子自負見多識廣,又氣性超脫,仍是被顧瑾之這一番話,震得心神不寧。
皇帝則對顧瑾之說顧老爺子的方子,沒多大感觸,他只當這祖孫倆談過的。
可顧瑾之能說出這麼一大通,也是前面大夫未提及的。
皇帝心裡泛起了一絲希望。
這絲希望,在和他對顧瑾之這個孩子的不信任坐爭鬥。
“那顧小姐,可有更高明的診斷?”皇帝最終被那絲希望佔領了心神。
只要有希望,他就應該給母后試試。
“……前朝醫典上,有本閻氏醫話。其中,閻氏對有位不知名的大夫‘五臟六腑皆令人咳’,視為繆談,大肆反駁且嘲笑。我倒以為,閻氏見識淺薄,反而是那位五臟六腑皆令人咳的大夫,有獨特卓見。”顧瑾之道。
皇帝不懂醫理,就望向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的神色很奇怪。
他似乎想讓顧瑾之不要大言不慚,可而後想起什麼,神態又斂了下去,繼續不動神色。
皇帝就疑惑了:顧瑾之說的,到底對不對?
第073節另闢蹊徑
皇帝對醫理的瞭解,也僅僅是因為太后生病,耳濡目染了一些。
顧瑾之說的,他聞所未聞,自然不能判斷她是見識超群,還是滿嘴胡咧。
他看向了顧家老爺子。
而顧老爺子神態已經恢復了平常,一副世俗之外的超脫,不現喜悲。
“顧小姐請細說。”皇帝只得轉臉對顧瑾之道。
“太后娘娘久咳不止,常有胸肋隱痛,是不是?”顧瑾之問。
她問話的時候,就像是對待普通病者家屬,語氣絲毫沒有對君主的敬畏。
皇帝卻也被她問得心裡大動,點頭如搗蒜:“正是正是!”
母后常常說,胸肋時不時作痛。
可每位大夫辯證診斷,也沒說過這樁隱情。直到皇帝問,為何會胸肋隱痛,他們才說,乃是久咳所致。
他們的意思是,胸肋疼是久咳而帶來的。
而顧瑾之的意思,分明就是胸肋疼乃是久咳的原因,而非結果。
這個辯證,讓皇帝心裡大震。
這是以前沒有的說話。
是不是終於說到了點子上,找到了母后的病因?
這些日子,看著生養他的孃親病成那樣,皇帝的心也一直都提著,每日強打起精神應付朝中大事,心力疲憊。
人說久病無孝子,皇帝則不以為然。
“……五臟六腑皆令人咳。以往的大夫都走了歧路,只當肺乃是咳嗽根本。欲伏其主、必先其因,這是內經上的話,原是沒錯的。可病因尋錯了,藥不對症,就久治不愈了。”顧瑾之緩緩道來,“依民女拙見。太后娘娘的病,不是在肺上,而是在肝上。”
皇帝不知該接什麼話了。
肝至咳?
他聞所未聞。
這十八個月來,他替母后請了無數的大夫,各種病由都說了一遍,單單沒人提過肝傷。
皇帝沉思,沒有接話。
顧瑾之就看他。
他微微頷首,示意顧瑾之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