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頹敗,淡花瘦玉皆杳杳。
距離劉家莊那場瘟疫,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顧瑾之心情很平靜,調硯聚墨,坐在窗前寫字。
幾個丫鬟和祝媽媽怕她凍著,屋子裡燒了暖籠。
顧瑾之在伏案疾書,葳蕤和芷蕾坐在一旁做針線,陪著她;祝媽媽今日和幼荷、霓裳記賬,把夏季的東西入庫,記錄在案,等會兒要把賬本給夫人送去。
簾櫳半揭,能看清院子。
院子溼漉青石小徑上,穿著繡花鞋、套了木屐的丫鬟,打傘小心翼翼走過來,生怕滑了。
祝媽媽等人都瞧見了,就遣了幼荷忙去迎幾步。
來人是夫人身邊的芍藥姑娘,夫人身邊八個大丫鬟之一,地位僅在海棠之下,最得夫人喜歡。
“夫人讓問問,七小姐這邊的東西整理好了不曾,讓媽媽拿賬本去,夫人今日要入賬的。”芍藥拍了拍衣襟的溼意,笑著傳達她的使命。
祝媽媽等人忙請她坐,拿了帕子給她擦臉。
“都整理齊全了。”祝媽媽笑著道,“一路走來累了吧?先坐坐。我這就去給夫人回話。”
芍藥沒有推辭,坐了下來:“勞煩媽媽了”。今日夫人那邊不忙,是夫人特許她到七小姐這邊逛逛的。
她想來看看霓裳。
霓裳是她的姨母表妹。
給她端茶的正是霓裳。
此刻的霓裳,臉上掛著輕薄面紗。
“臉都好了嗎?再給我瞧瞧。”芍藥接了茶,放著不喝,就拉霓裳坐下,要去看霓裳的臉。
霓裳帶著面紗,只露一雙水靈美麗的杏眼。
天花肆虐了劉家莊,死了好些老弱病殘的。
霓裳年輕,體魄素來健朗,就活了下來。
只是這張臉,已經不成模樣。
她回來已經一個月了。
她剛回來的時候,夫人想打發她去莊子上,是七小姐留下了她。
霓裳記得七小姐跟夫人說:“……抹平臉上的疤痕是難的,可用藥清減些,三五個月的功夫,瞧上去就像雀斑。雖不好看,卻不會有礙瞻仰,不嚇人的。我院子裡離不得這丫頭……”
夫人這才讓她留下來。
“哪裡能好了?”霓裳笑著,還是解了面紗給表姐芍藥看,“七小姐開了藥方,又親自做了些藥膏。每日白天吃藥,夜裡抹些藥膏……”
芍藥有些嚇一跳。
霓裳的臉,比一個月前回來的時候還要難看,漆黑猙獰的,不知是嚴重了,還是正在恢復?
她沒好說實話,就道:“七小姐醫術塞活神仙的,你放寬心!”
霓裳微笑,點點頭,重新把面紗帶上:“我是最信得過七小姐的!要不是七小姐,那場瘟疫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說罷,她眼眸微黯。
那場瘟疫裡,有了七小姐的種痘法,其他莊子沒怎麼死人,只是霓裳家的劉家莊,因是先發的,所以死傷不計其數。
她那剛滿週歲的第二侄女和大嫂、爹爹都沒有抗住,紛紛離世。
原本的一家子人,如今只剩下大哥、三歲的大侄兒和霓裳。
大哥還安慰霓裳:“咱們莊子幾百口人,只餘下五十不到。有的全家沒了,有的只剩一個。咱們還有三人,總算給咱們留了點依靠。你莫要傷心,要往好處想。若是主人家不肯要你了,回來跟大哥種田,大哥養活你!”
想起來,眼睛就有些澀,霓裳連忙把念頭轉回來。
芍藥坐了一會兒,跟霓裳說了半日的閒話,又跟幼荷幾個打了招呼,然後進來給顧瑾之行禮,見外面的雨漸漸歇了,就起身回了夫人那邊。
霓裳送她到院門口。
青石板路溼滑,芍藥走得很慢。回到夫人那邊的院子時,夫人和宋媽媽已經把各屋子的賬對完了。
夫人正在跟七小姐的乳孃祝媽媽說話:“……多勸著些,夜裡早睡,別寫字到三更半夜的,又不是要下場考學。”
祝媽媽恭敬道是。
夫人這才笑眯眯的,讓祝媽媽先回去。
“霓裳如何了?”夫人看到進來的芍藥,就笑著問她。
今日夫人心情很好。
“臉好了些,都是辛苦七小姐!”芍藥道,“更是夫人的恩典,賞她一口飯吃。”
宋盼兒擺手,笑了笑。
顧瑾之喜歡霓裳,宋盼兒就留下她。
只要是顧瑾之願意的,宋盼兒從來沒有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