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天半夜突然發病,不省人事。
他在之前就交代過向梁和劉術,若他有事,就把朱仲鈞、內閣五人、刑部尚書胡澤瀚等十人,都叫到乾清宮來,他有事叮囑他們。
那時候,他自己心裡大致明白,若再次發病,就是大限了。
這也是彭樂邑反覆告訴他的,叫他小心不要生氣。
他父親也是壯年駕崩,和他差不多的年紀。
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富貴病類的心臟病。
只是父親有他這個稱職的太子,還有其他四個兒子。而他,只剩下那個魯莽任性的太子和年幼的晉王,是千般不捨的。
當年父皇也是如此無奈吧?
皇帝昏迷之後,到了第二天傍晚就醒了。
只是太醫叮囑他不能說話,需要安心靜養。
所以,皇帝喝了點米粥,又睡了一會兒。
這麼一睡,又是好幾個時辰。
中途他醒了一回,喝了碗米粥,仍是覺得累得緊,連說話也無力氣,便又睡了。
太醫們很高興,覺得皇帝這是要好轉了。
能睡是好事。
其他人也跟著歡喜起來。
後宮的幾位娘娘,都在抹淚。
大家臉上是這樣表現的,心裡卻都在想:這是迴光返照嗎?
這麼一想,心裡只剩下絕望了。
空氣都凝滯起來。眾人皆有透不過氣之感……
他這麼一睡,就到了第三天下午,仍未再次甦醒。
四月初的驕陽,透過屋頂的琉璃瓦,將色彩絢麗的光線,投在金磚鋪就的大殿上。大殿裡更顯金碧輝煌。
幾名太醫在寢殿。
太子和諸位顧命大臣,都在外殿。
太后、皇后和另外幾名妃子,又東宮女眷服侍,在偏殿歇息。
東宮的人,經常進來稟事。
太子也進進出出的。
大臣裡有人不滿。覺得皇帝可能是生死關頭。太子仍這般不安靜,是對皇帝的不孝。
但沒人敢開口指責。
太子,即將就是新主。
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毛病都可能要被換掉。若是找茬。更是給了太子藉口。這些老臣。都要安心到頤養天年的年紀。再光榮致仕,而不是半途被罷官。
大家都沉默。
顧延韜也沉默。
太子就在大殿裡進出自若,也沒人問他去哪裡。
特別是今天。太子似心緒不寧。
眾人都感覺到了。
不僅僅是太子,廬陽王也進出了幾回。倒是原本該慌亂的顧延韜,鎮定安靜。
太子從乾清宮出來,直接回了東宮。
他在東宮外書房,見了他的老師袁裕業。
袁裕業早已等候多時。
袁裕業是吏部尚書,可皇帝沒有召見他。跟他官階一樣的大臣,都在乾清宮候命,除了袁裕業。
足見皇帝根本不承認他是吏部尚書。
皇帝若是這次回來,身子好的話,定要革去袁裕業的尚書之位。
只可惜,來不及了。
他也知道沒有意義。等他一死,他兒子還是要給袁裕業平反,何必浪費時間多此一舉?
他已經沒有這種精力可以浪費了。
就讓袁裕業小人得志吧。
袁裕業,他卻恨得牙癢癢。
士大夫做官,需得名利兼收。
袁裕業的尚書之位原本就無人信服,皇帝又不肯將他視為一品大臣,如此一來,他的地位就更加尷尬了,名不正言不順呢。
這根刺,深深刺進了袁裕業的心裡。
他想到這裡,面色有幾分猙獰。
身後出來腳步聲,袁裕業斂了神色。
“恩師,怎樣,拿到了嗎?”太子進門,就急忙問袁裕業。
他在等順天府的奏摺,將顧辰之殺人、不孝兩樁罪理清,結案呈上來。等皇帝醒了,太子就準備參上去,哪怕現在動不了顧延韜的首輔,也要免了他的顧命大臣。
等太子登基之後,再革去顧延韜。
他不能讓他父皇親口說,讓顧延韜繼續輔助新主。
那就要等三年再收拾顧延韜。
天下人都看著呢。
太子更不敢不孝。
而且顧延韜必然不甘心,會暗地裡弄鬼,想扶持晉王造反的。特別是現在,太子還沒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