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吃飯,因為老太太和餘氏都省了琉璃的晨昏定省,所以日常實際上也沒有特別多的規矩要講,而琉璃在苛刻的何府大環境裡做了數年丫鬟,那些明裡暗裡的規矩早已熟透心中,關鍵時刻是不可能出錯的。然而李嬤嬤奉命而來,自然也要雞蛋裡挑骨頭找出許多不是,只是琉璃一概都毫不抗拒的遷就順從了,那股子勁兒就好比一拳頭捅在棉花上,爽不爽只有她自己知道。
琉璃早起晨練及飯後散步的習慣李嬤嬤也曾嚴厲地指責過她的不是,並且一度要嚴厲禁止,琉璃向她請教這規矩的出處,她說不出來,琉璃便繼續我行我素。只是因此帶來的代價是每日做不停的繡活,要做點別的還得往夾縫裡找機會,未免鬱悶。
所以李嬤嬤剩餘的時間就很多。
這日恰是翠瑩罰餓完畢的次日,早飯後琉璃照舊去湖畔溜彎兒,回來的時候就見她把丫鬟仨叫在院中,手拿一根藤條指道:“九姑娘無法無天你們也有責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仗著住在園子裡,前面管不著,一個個奸得比黃鼠狼還狠!我既然來了,打今兒起,你們就得聽我的!但凡有出格的地方,罰跪罰餓是小事兒,有那嚴重的,我可藤條子招呼!”
其實說是罰餓,拿飯也臨時改成了蕊兒,但甜兒是大房的人,還有個老孃是那般厲害的人物,怎麼可能餓得著?再有翠瑩,人家好歹是正院裡派過來的,拿罰餓這種對待粗使丫鬟的規矩來治她,這李嬤嬤要麼是做給琉璃和蕊兒看的,要麼是真不知道翠瑩是老太太屋裡的。
不過李婆子這些年都在大姑奶府上,自然需透過餘氏才能瞭解府裡狀況,從對翠瑩這會兒瞪李婆子瞪到兩眼發紅、李婆子也衝著她責罵的情況看來,多半是還不知道。只是餘氏這樣隱瞞不說的用意就很可疑了,就算她想借李嬤嬤壓制一下翠瑩,也是時候收手,不然依翠瑩的性子,再發展下去這二人必然成仇不可,到那時餘氏可就要在老太太面前吃不了兜著走了。
她難道跟自己一樣,也很希望這二人鬧個你死我活?
琉璃坐在對面廊下,托腮盯著院中。
李嬤嬤訓導完畢,又喚蕊兒搬椅子出來曬太陽,甜兒搶著道:“我來搬吧!”一溜煙進屋去了。李嬤嬤便指著蕊兒:“去沏壺茶來。——別再拿那茶葉沫子糊弄我!去拿錢讓庫房裡人上外頭買點好茶!”
蕊兒恭順地點頭,道:“嬤嬤拿錢來,我立馬就去。”
李嬤嬤兩眼一瞪:“問我拿錢!翠瑩那蹄子手裡不是有錢嗎?問她去!”
蕊兒笑道:“嬤嬤想是記錯了,翠瑩姐姐手裡是我們姑娘的錢。”
“什麼你們姑娘的錢!”李嬤嬤拍椅子跳起來:“老孃我在先大姑奶奶府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回府來為了侍候你們姑娘,成天累得腳不沾地,連口好茶都喝不上,你如今倒叫我自己掏錢買茶,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如今除了銀錢管在翠瑩手裡,屋裡起居由蕊兒負責,洗曬用水則歸甜兒。琉璃往左移到扶桑花叢後,不想摻和進這事。
院裡的吵鬧早驚動了這邊屋裡的人,這時候房門吱呀一開,一個人試探地道:“是九姑娘麼?”
琉璃回頭一看,是馮春兒,從那夜過後,琉璃倒是沒與她碰過面,眼前她荊釵布裙,比起先前,簡直素淨得不像話。
琉璃想起那夜的事,也有些尷尬,但臉上努力裝作很正常:“啊,是馮嫂子。要出門嗎?”
馮奉兒搖了搖頭,偷偷打量了她幾眼。琉璃疑心她發現了心中秘密,可是一想又不可能,那天她故意尖著聲音說話,連胡進都不可能聽出有異,以馮春兒的腦子又怎麼會疑上她一個小孩子?
便是真的懷疑上她,她來個死不認帳,她又能奈她何?
主意打定,也就定定站著,隨便她瞅。
馮春兒看完,一個人尋思了半刻,然後說道:“姑娘可認識我丈夫?”
琉璃微頓,反問道:“你丈夫是誰?”
馮春兒道:“就是守後園門的賴五。”見琉璃一臉警惕,她忙緩了神色,笑了笑道:“是這樣的,昨兒夜裡我那口子問我,府裡是不是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我想府裡這個年紀的姑娘也就八姑娘和九姑娘,故而就問問您。”
琉璃鬆了口氣,兩手攏進袖子裡,沉吟道:“賴五啊,我沒什麼印象,他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馮春兒道:“我也這麼問他來著,他先是死命不說,後來問急了,便說是在園子裡偶然遇見過,見這位姑娘面相生得十分可愛漂亮,就好奇了。我想八姑娘九姑娘都是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