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安慰。他其實早就知道,她這輩子,只會為了白慕熙變得不像她自己,只為了白慕熙才會軟弱。
從她岑寂地在賀蘭山醒來開始,沈輕舟就利落地定了決心,從今以後,再也不能放任自己,用超出兄妹之情的感情去照顧她。
韓訣想到他們方才說的那個小外甥,皺了皺眉,原本帶了一身的怒火和殺意前來,此時突感新奇,古怪地皺了皺眉,“小孩兒現在在衡陽城?”
沈輕舟不知道怎麼回答,“前幾日在,但他很皮,這幾日又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很皮的小孩兒早就落入了天羅地網,就差紅燒清蒸各剁一半了。
柳承徽躲躲閃閃,一個人蜷在鋪滿乾草的柴房裡,矇昧的天光沿著木門的罅隙穿透進來,他抱著柱子,一雙被繩子磨得通紅的小手正拼命地在有稜角的柱子上磨蹭,但繩子太結實了,他忙活了半個時辰,才磨了一道小口。
他喪氣得把小臉低下來,在袖子上飛快地抹乾了。
孃親,徽兒再也不跟你鬧了,你在哪兒?小孩兒抱著柱子,嘟著小嘴,淚花嘩嘩地滴落下來了。
“公子醒了麼?”阿七一手摁著劍,一邊輕手輕腳地走入了內室。
落霞酒樓最大的客房,紗簾微垂,淡淡的藥香從氤氳的香爐煙氣見騰出來,紅袖翠巾的少女跪在門外,低聲道:“醒了,還未用膳。”
阿七點頭,“吩咐下去,弄點吃的送來。”
“諾。”
少女依依起身,海棠花般嬌美的臉蛋掛著一抹擔憂,蓮步退去了。
阿七提步入房,隔了重重簾幕,一扇屏風上繡著蔥蘢佳木、灼灼奇花,盤根錯節的古藤,內有嫋嫋松煙,徐徐琴音,古琴聲緩慢沉拙,勾挑從容,宛如一股流泉出於深谷,一線暮雲墜於長天。夕暉橙紅紛繁,墜入窗邊盥洗的木盆裡,但見奇姿瑰異,更襯得琴音縹緲如霧。
阿七彎下腰,“公子。”
“收到涼州來信了麼?”裡頭一個清沉的男子清音伴隨著琴聲奏開,如同水面上微生的轂紋。
“收到了,涼州軍大勝,不但如此,近來有不少關外人士混入中原,大多都是西域來的珠寶商,據說喜歡中原的絲綢,因此大量囤積絲織品。我們在衡陽也遇上了不少,聽說都是最近新來城裡的,屬下總覺得事情不對,正巧昨日抓到了一個可疑的孩子,他的口音和隨身攜帶的硝石、短匕,都證明他不是中原人。”
琴聲倏地一停,那人聲音微揚,“人呢?”
“被關進柴房了。”
說罷,裡頭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琴聲斷斷續續,更像是無意撥彈了,“你竟然與一個孩子計較。”
“把他帶過來。”
“公子,這……”阿七為難地皺眉,“他身上帶著兇器,雖然我們已經盡數收繳了,但這個孩子很危險,不得不防。”他還咬了他的臉一口,小傢伙勁兒大,下口也不留情,現在他的臉上還有一排牙印,一想到便讓他大是惱恨。
“帶來。我的話,不會重複第三遍。”裡頭的聲音沉了沉。
阿七頷首抱拳,“諾。”
柳承徽的視線從黑暗瞬間撲入了光明,外頭彩霞映秀,一道黑色修長的人影撞入眼簾,他傻傻地眨著一雙漆黑的圓滾滾的眼睛,錯愕地將目光一點點往上移,正是昨日那個脾氣不好的壞叔叔,嚇得柳承徽以為自己小命玩完了,忙抱著柱子縮起來。
“走開,走開……”
被個孩子怕成這樣,阿七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修羅惡煞般駭人,皺了皺眉,他蹲在了柳承徽面前,手指彈彈他的臉,“我們公子要見你,不過在這之前,你最好把你身上剩下的能傷人的東西交出來,如果不配合……”他的手握住了劍柄。
柳承徽哇哇大吼:“沒有了!都被你和笑面虎收走了!再也沒有了!”
笑面虎說的難道是衛六?
阿七淡淡勾唇,“呵,年紀不小,坑蒙拐騙倒是一樣不落。”
他將柳承徽的手上的繩子給解了,小孩兒怔怔地眨著大眼睛,適時地肚子唱起了空城計,阿七更覺好笑,心想昨日他偷吃以後,為了懲罰他,一整日沒給他吃過了,小孩子餓不得,難為他忍了這麼久,阿七壞心腸,替他解了繩子從柱子上拉出來之後,又把他的手腕重新給綁了,柳承徽小胳膊小腿掙扎不過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腳丫子也被綁了,一顆小心臟終於怒火騰騰了。
“這樣,這樣我怎麼去?”
阿七的手在他腦袋上用力一擰,“跳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