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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椅子上的女人,看她低著頭,微微顫抖,一頭捲曲的長髮亂糟糟的散落擋住她整張臉,佝僂而可憐的模樣。
為情生,為情困;為情傷,為情狂。
風箏麼,還當真是個有情懷的寄託啊。
她的感情,又何嘗不像是拴在那風箏線上的那張彩紙,明明那麼脆弱,明明那麼珍惜,又何苦要將它放飛出去?
若是她,倘若要則必定是要牢牢拴在了身邊,死死鎖進櫃子裡,不讓他人覬覦一下,當然也不會給對方半分逃脫的可能;
這樣多好,總好過什麼都得不到,唯有一年畫上一隻根本無人共賞的風箏,讓那絲線纏繞,最終作繭自縛。
安潯收回視線,望上狼狽的包玲玲:“我再給你一天,明晚演出結束,我來取你的血。”
她說得太過直白,平敘的語氣,教包玲玲狠狠一顫!
顫抖中,她死咬牙關,又聽得耳旁那幽冷的女聲淡淡道,說好壞也就這一日,生死也不過下一月,她給她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選擇如何度過。
“只當同為女人,幫你一次。”
這便是她一早明確了她的身份,卻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之一。
她到她的夜總會跳舞,她聽過她所謂的當年往事,她接近並瞭解她這個人,在她一生當中情緒難得因為愛情而起伏波動的時段,她似乎對悲傷的故事起了那麼一點點共鳴有了那麼一丟丟憐憫,看著她在死亡線前掙扎,從一個懦弱的女人,變成了一個時而懦弱時而瘋狂的殺人犯。
那意有所指的一句,很久,包玲玲才覺出裡頭的意味來。
她難以置信的抬頭,望上對面姑娘清麗而冷淡的容顏。
原來…她並不信她的故事…
她的雙眸微帶著空洞,半晌喃喃:“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是我表現得太假了,還是哪裡說矛盾了?”
直到如今她還在在意。
安潯懶得糾纏,再將包玲玲望上兩眼,開啟房門。
“故事其實很好。”
轉身的時候她淡淡道:“就是因為太美好,反倒顯得不真實。”
倘若她的前半生,真如她自己所描繪的那樣幸福,這樣一個軟弱的女人,在丈夫和兒子突然死亡的打擊下,又怎能如此平靜自然的挺過來,墮落風塵,殘喘度日,還能每年有心情做一個那麼精巧風箏?
“我只相信,唯有痛苦和不甘,才是能與絕望相抗衡的東西。”
所以她必定痛苦,在塵世苦苦掙扎。
她亦必定不甘,只因那讓她在塵世苦苦掙扎的原因猶在,她直至如今都沒能放下!
回眸,定定望入那雙淺茶色的眼眸,直至從裡頭看出一道猶如驚濤駭浪般的情緒翻滾,安潯眸光微涼。
“至於這痛苦和不甘你要不要帶到墳墓裡去,明晚之前做一個決定。”
——
日落星起,晨昏更替,一日夜的時間匆匆而過,終是到了八月的最後一天。
這一日整個流韻上上下下都很忙碌。
當晚夜場來的客人不多,但是早先場子裡謠言四起,莫名把客人身份吹上了天;
結果今天一整日臺前幕後所有人都緊張兮兮,就仿似真會有什麼國家領導人膽敢堂而皇之跑來夜總會這種地方公開**一樣…
晚上七點過,後臺人聲沸沸,做著最後的準備。
領舞休息室內,今晚負責壓軸節目的安潯幾人相對清閒,吃著零食盤著頭髮,表現相對淡定。
這時候屋外的日頭還很大,夕陽西斜將流韻灰白色的大樓籠罩進去,把哪裡都映成紅彤彤的一片。
落在飄窗上的那一縷陽光尤為漂亮,血一樣紅,坐在窗臺上,安潯輕繞著剛戴上的假髮,翻著手機。
七日了,自榮德醫院大爆炸那一晚至今,霍城沒有給她發過一條簡訊。
隋煜刻意安排的理由他一定知道了,但是她想他或許並不相信。
猜心的遊戲玩久了,果然誰都會累的麼。
…
彼時,傍晚時分的臨江城,同一片夕陽餘暉中,蒼山腳下隱於山野的幽靜小診所裡,被某姑娘心心惦念著的男人正候在診療室裡,等待他的心理醫生。
安潯所不知道的是,這數月裡,霍城進行心理諮詢的頻率創下了新高。
甚至超過了他從日本回到臨江的這幾年間諮詢次數的總和,從讓陳醫生倍感欣慰開始,如今已經讓他有些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