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旌旗招展……”
“這就是你們要的英雄。”
“這就是你們要的忠臣良將。”
屋裡,一時安靜。
白日將盡了,外面的斜陽,竟才從雲層裡鑽出來,照得那雪白的窗紙,有一片金紅的顏色,像極了鮮血。
顧覺非看著,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顧承謙才睜開了眼睛,將一切的一切,都強壓了下去,才能重新來,注視著這個鋒芒畢露的兒子。
這,才是他的真性情。
他為官太多太多年了。
很多事情,已經清楚明瞭。
是非善惡,在這種利益交錯的場合裡,並沒有那樣分明。這一點,他清楚;抄過大半個滄州官場充國庫的顧覺非,也清楚。
可這不代表他們有資格,背後暗下毒手!
“薛家一門的忠良,打從薛老將軍開始,我便認識。”
“這朝野上下,水至清則無魚。你說薛況以戰養兵,我信。”
“可撥餉銀的時候,誰能預料一個月後的事?”
“薛況若能預料,他寧願全軍上下餓死,也絕不會向朝廷開口!”
“若沒薛況,何來大夏如今的安寧?”
“他在戰場,拋頭顱灑熱血,你跟蕭徹,卻在背後暗下毒手,要害他性命!”
顧承謙終於還是紅了眼眶。
薛況他是看著的。
每每還朝,總要促膝長談,他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
可是六年前,他們竟然詬誣他謀反!
還要算計他死!
而他向來引以為驕傲的兒子,便是幕後謀劃之人!
從來都是待人接物,無有錯漏;風度怡然,翩翩君子;運籌帷幄,天衣無縫……
可那都是畫皮!
“二十三年……”
“你裝了二十三年,也沽名釣譽了二十三年……”
“處心積慮地,詬誣他侵佔軍餉、虛報賬目,陷害他暗中養兵,還要找人捏造他與外族勾結,有心謀反的證據!”
“你當我不知道嗎?”
“若非你裡通匈奴,他們哪裡來的本事,能圍殺薛況?!”
“薛家一門忠烈,留人孤兒寡母,你們怎麼下得去手?!”
熱淚一滾,終究還是從這個當朝老太師的眼底掉了下來。
他一把年紀,竟忍不住老淚縱橫!
一聲一聲,都是控訴,最後又生出一種絕望:“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可怕的兒子……”
父子倆人,一個在內,一個在外,坐在書案的兩頭,彷彿分庭抗禮,又似乎針鋒相對……
顧覺非坐著,聽著,也看著。
臉上的嘲諷不見了,憤怒消失了,只有眼底,流露出一種深切的悲愴。
他發現,顧承謙竟是真心實意地,相信著薛況,覺得證據都是偽造,還為他惋惜。
甚至因他的死,恨了他這個“殘害忠良”的兒子,整整六年……
就彷彿他的詩書禮儀,不是他所傳;待人接物,不是他所求;步步謀劃,也不是他所教。
就彷彿他不曾因他的天衣無縫,而讚賞驕傲。
沽名釣譽,二十三載!
多好的八個字啊。
“所以,在太師大人看來,‘心’比‘跡’重要,‘過程’比‘結果’重要。”
“薛況即便是數度放過匈奴大將那耶扎,以戰養兵,掏空國庫,背上江南數萬人命,養兵造反證據確鑿,也是他無心之失。”
“他照樣是個英雄”
“我這等陰險狡詐、手段惡毒的小人,便是救過成千上萬的人,也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顧覺非的聲音,很慢,很緩,似乎需要很用力。
他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個雨夜。
他拿著那封從邊關截回的密信,質問他,為什麼要給薛況通風報信。
可換來的是什麼?
換來的是逐出家門!
旁人都道,他顧覺非是天上神明;
顧承謙以為,他是披著畫皮的怪物;
可只有他,信以為真,剖開了自己血肉之軀,才看清楚:裡面瑟縮著的,不過一隻可憐蟲,一條喪家犬!
唇邊,終於還是慢慢地掛上了一分笑。
顧覺非覺得自己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人傳薛況被亂刀分屍,屍骨無存。可我如今,竟前所未有地希望,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