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鳴羽覺得自己有些輕飄飄了:“你說你說。”
“帶我出鳳凰嶺。”楊硯池輕聲說,“我要回長平鎮。”
自從聽吳小銀提到長平鎮的巫池,楊硯池心中便始終惴惴不安。他知道長平鎮被那炮彈砸過之後,不會再剩什麼人,但……但萬一呢?
如今程鳴羽又說巫池的形成這般詭秘,楊硯池愈發提著一顆心。
長平鎮是他離開養父之後,自己真正駐守的地方。雖然在此地紮營還不足一月,但楊硯池心裡存著一個念頭:他要好好管理長平鎮上的人。
若還有人活著,他便將他們帶離長平鎮。若真的全無人煙,至少他能收攏遺骨,不讓那些還無法離開的魂靈被混沌吞噬。
他此時甚至想起長平鎮出事當夜,自己聽到的那些帶著尖利呼嘯之聲越過高空的魂靈。有的人走了,但他不知道,是否還有人茫茫然死去,至今還在鎮子的廢墟中徘徊。
能幫自己忙的,也只有程鳴羽一人而已。楊硯池與長桑、穆笑等人接觸過,雖然知道他們神通廣大,但他們也確實不可能幫助自己這樣的凡人。
果不其然,程鳴羽一下站了起來:“對,我是山神,我可以穿過這片迷霧……我能帶你出去!”
楊硯池連忙點頭:“正是,因為你是山神,只有你才能幫我。”
他說了一些好話,程鳴羽頓時飄飄然,但很快,她斂了面上喜色,神情嚴峻:“你回去做什麼?”
楊硯池坦白與她說了,程鳴羽認真聽完,十分欽佩:“你這人這麼好啊?”
“……是嗎?”楊硯池愣了片刻,竟覺得耳朵有些發熱。
從沒人說過他好,這反倒讓他害羞起來。
“走不走?”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連忙站起來,“現在就出發吧,趁著時間還早。”
程鳴羽:“你不種地了?”
楊硯池指著趴在樹蔭下吃草的兩隻兔子:“金枝玉葉,起來幹活。”
金枝玉葉懶洋洋化作人形,裝模作樣在地裡走了兩圈,眼見楊硯池和程鳴羽去得遠了,又立刻回到樹蔭底下,化成兔子互相抓毛。有小米呢。金枝對玉葉擠擠自己的紅眼睛:小米什麼都能幹。
環繞著鳳凰嶺的迷霧雖然散去了一些,但越是靠近山腳,霧氣就越是濃厚,楊硯池曾經嘗試過離開,但結果仍與過去一樣:他走不出去。
穿過迷霧的時候,程鳴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被這個小姑娘帶領著,也被她保護著。
楊硯池只覺得古怪又好笑,但並不反感。在水汽豐沛的厚霧裡行走的時候,他還問程鳴羽,他們這樣離開,會不會觸怒穆笑等人。
程鳴羽心裡還帶著一點兒怨懟,回頭氣鼓鼓地說:“那就觸怒吧,讓他們著急。我只是個吉祥物嘛,我若是沒了,再找一個便是,反正我什麼用都沒有。”
楊硯池:“……這不好。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剛剛說的是氣話。”程鳴羽仍舊緊緊攥著他手腕,不讓他停步,“長平鎮既然已經開始形成巫池,說不定他們所講的混沌也正在形成。我們下山之後,先遠遠看一眼。如果沒事,你再靠近;若是不對勁,我們立刻回到鳳凰嶺就是了。”
楊硯池點點頭,心想這樣謹慎,確實是好的——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我們?你也去?”
“當然。總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回去吧。”程鳴羽振振有詞,“再說了,我還是想找山下的楊硯池將軍當我手下,我也想看看他還在不在。”
楊硯池:“不在了,早死了,你死心吧。”
程鳴羽扭過頭衝他笑。兩人的頭髮和眉毛都被霧氣打溼了,水珠在程鳴羽的睫毛上凝成了細小的水滴。楊硯池心想,原來她睫毛這樣長。
此時腳下忽然一個趔趄,他連忙反手抓住程鳴羽手掌,再抬頭時,眼前再無霧氣。
腳下是溼潤的土地,還留著小水窪的泥路,當日接親的轎子留下的深坑裡積了小小一汪水。
他們走出了鳳凰嶺。
但兩個人誰都沒動作,楊硯池甚至下意識地把程鳴羽拉近了自己身邊。
“那是……什麼?”程鳴羽呆呆望著眼前景象,半晌才結結巴巴問出一句話。
在泥路的不遠處佇立著不少房舍,本已經被炮彈砸得面目全非的長平鎮,不知何時又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程鳴羽想走過去,但楊硯池拉住了她:“等等,這不對勁。長平鎮距離鳳凰嶺沒有這麼近。”
兩人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