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沂沒有回話,而是直接吩咐:“呈那件衣服上來。”
詔獄裡拿出來的東西自然不能呈到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這等天底下第一第二尊貴的夫妻面前,等錦衣衛拿了證物上來,在乾清宮廊下,一群宮女按照秦沂的指示,把殘餘的裙子一點點拆開,果然倒出來一些粉末。
小齊後看到這些粉末,臉色終於變了。
“這是那日重新縫衣服時,另一個宮女當著面縫入舞姬裙角的。按她們的話說,這些都是香料,全是為了當日獻舞好看。這裡面確實混了香料,只不過更多的,還有貝殼粉。”
太監捧著粉末遠遠站著,一個太醫大老遠被叫來,不明所以又戰戰兢兢地挑了挑粉末,又是聞又是搓,最後終於下了定論:“回稟皇后、皇后娘娘,回稟太子殿下,太子妃,這裡面除了常見的香料,確實還摻了貝殼粉,除此之外,還有一物臣不能辨認。”
被老太醫挑出來的,赫然是不久之前才演示過的異火顆粒。皇帝的記性還不至於這樣差,他認出了這個東西,隱隱有些動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沂完全沒有動口的意思,而太醫更是一頭霧水,被質問得瑟瑟發抖。楚錦瑤看不過去了,問道:“太醫,這貝殼粉既然不是香料,為何會混在這些粉末中?它用起來可有禁忌?”
這個太醫知道:“稟太子妃,貝殼粉是將貝殼灼燒,燒成粉末後就成了這樣。它也沒什麼用途,只是要注意不能混入水中,不然它會滾沸,恐會燙傷。”
“原來忌水。”楚錦瑤笑了笑,把最關鍵的一句話擺到了皇帝跟前。
“西內的奴才為了討主子歡心,在獻舞當日,船上特意藏了兩個小太監,趁舞姬轉圈的時候悄悄潑水,以營造清水出芙蓉之感。這種小石粒被燒燙的金簪碰一下都會引燃,若是貝殼粉遇水發熱,也足以引燃使其起火。”秦沂如同收網一般,輕描淡寫但是步步緊逼,將這一切都穿聯起來,“舞姬前一天被人在裙子里加了特質的香粉,第二天當眾獻舞,船上的太監按之前說好的辦法給舞姬潑水,結果這樣一來正中圈套,舞姬裙子被引燃,她驚慌之下跳入水中,反而更加助長的異火,這就是她躍入水中火沒有立即熄滅的道理。後來,宮裡流傳出青衣舞姬白日起火,而且入水不滅,這是天火降臨的流言,緊接著前朝也有人提起,青衣女子起火,是上天在警示東宮失德。”
秦沂話只說到這裡,皇帝只是貪圖享樂,但他並不是傻。這樣環環相扣,且指向明顯的圈套,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而秦沂被彈劾之後,小齊後馬上就提出找道士入宮驅邪,剛巧她推薦的人是汪明賜,剛巧汪明賜提出讓秦沂搬個地方住。
皇帝閉上了眼睛,腦子思緒繁雜,一時不知道該聽誰的信誰的。
小齊後臉色已經煞白,她從拆裙子時就知道事情不對,可是已經沒法阻止。之後請太醫,太醫說出貝殼粉的禁忌,秦沂將這一切還原,小齊後心急如焚,卻什麼都沒法做,皇帝就在這裡坐著,她能以什麼藉口讓秦沂住嘴?
“皇上……”小齊後臉色蒼白地喚了一聲,事到如今,她只能拼命否認。小齊後確實是最可疑的人選,但是她已經將知情人都處理乾淨了,即便皇帝和秦沂都懷疑她又如何,他們並沒有證據。小齊後顧不得在秦沂和楚錦瑤面前端架子,她站起身,放軟了身段給皇帝行禮:“臣妾知道皇上和太子都懷疑妾身,可是妾身千真萬確,確實沒有做過這些事情。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想得出這麼複雜的計劃?妾身即便是聽太子說都聽得迷迷糊糊。若皇上還是不信妾身,那自可以去查,那個縫衣服的宮女,或者汪明賜,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妾身的手腳。皇上,妾身跟了您十來年,生了一個皇兒一個公主,臣妾是什麼樣的人,您再清楚不過啊!您可不能這樣冤枉妾身!”
小齊後說著就落下淚來,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跡,看著楚楚可憐。這副場景不適合外人看,楚錦瑤低下頭,秦沂也別開眼。小齊後哭的可憐,皇帝最終還是心軟了,說道:“你們都出去吧。這件事情,朕自會派人手查。”
這就是不讓秦沂插手了。楚錦瑤心裡不服,但是低著頭不洩露神色,秦沂看著也一樣平靜,他們二人行了告退禮,然後並肩從乾清宮出來。隨著秦沂和楚錦瑤的動作,乾清宮其他宮人也無聲退下。
等回到慈慶宮後,楚錦瑤終於忍不住說:“殿下,這件事就這樣完了?”
“多半是。”秦沂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他若有所指地笑了一聲,語氣中不無諷刺,“他自己查,能查出來個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