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嘴邊不知不覺掛上諷刺的笑意,說來楚老夫人和她們三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哪能指望楚老夫人的善心呢?說到底,人都是自私虛偽的。
三房在外面如履薄冰,而內部卻和諧的很,彷彿外部壓力愈發讓他們團結在一起。三老爺和三夫人感情和睦,一子一女都是嫡出。三老爺只有幾個通房,並無妾室,比起後院複雜的長興侯,拈花惹草的二老爺,三老爺實在好了太多。
六姑娘就是三老爺和三夫人的獨女,今年十二歲。六姑娘閉著眼睛,慢慢想著,如今長興侯身體健朗,他名下也有嫡子,除非大房、二房的男丁一夕之間全都死了,否則三房不會有翻身的機會。母親指望著獨子五少爺科舉高中,就此一飛沖天。然而五少爺現在才十一,即便能高中,也是許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說到底,六姑娘能依靠的,還是僅有自己。
“姑娘?”丫鬟突然叫了一聲,六姑娘從沉思中驚醒,她不甚高興地看著丫鬟,問:“怎麼了?”
丫鬟瑟縮了一下,趕緊低頭,細若蠅聞地說:“沒什麼,我怕姑娘睡著了,這才喚了一聲。”
六姑娘收回手,被丫鬟按摩了怎麼半天,她的手已經好多了。六姑娘眼睛平靜如古井,幽幽說道:“不得長輩喜愛,實在是步履維艱,看來只能自己努力些,才能改變處境。”
“姑娘?”丫鬟試探地問。六姑娘回過頭,語氣平淡地吩咐:“這幾日我要勤學勤練,你們提早準備好筆墨等物。”
“是。”
。
朝雲院內,楚錦瑤剛剛把第三頁大字寫完。
秦沂睡了一覺,一醒來就看到楚錦瑤還在練字。他回頭望了眼天色,說:“你一直都在練字?”
“對。”楚錦瑤放下筆,揉了揉已然僵硬的手腕,又新鋪開一張雪白的宣紙。她已經寫滿三大頁了,這僅是成品,中途寫廢的紙還有許多。三姑娘為了顯示勤勉,讓人將書房的燈一直燃著,六姑娘狠下心讓自己練習,但寫了一頁紙就覺得手乏,不想再寫,而楚錦妙陪趙氏說了一晚上話,幫著趙氏鬥後院的姨娘。唯有楚錦瑤,是真的練習了一晚上,直到現在還沒有休息。
就是秦沂也感嘆:“用不著這樣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不用這樣逼迫自己。”楚錦瑤的功夫,都比得上科考的學子了。
“不行。”楚錦瑤搖頭,“我從前沒機會寫字,已經比姐妹們差太多了,自己再不努力,那就活該被人嘲笑了。我再寫一頁就好,你乏了就先休息吧。”
秦沂看了一會,默默嘆氣。他突然說:“我從前還總擔心你,不過現在看來,你日後無論去哪兒,都會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好的。”
“真的嗎?”楚錦瑤驚喜,笑著從紙上抬頭,看向秦沂。
燈光下,楚錦瑤的眼睛亮的幾乎在發光。秦沂也輕輕笑了,難得輕柔地點頭道:“真的。”
楚錦瑤撲哧一聲笑了:“我也覺得。只要想到日後要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家族生活,我就覺得惶恐,可是想到還有你陪著,卻又覺得都不算什麼。”
秦沂沉默了一會,低低地開口:“楚錦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聽到這句話,楚錦瑤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這個問題她想過。雖然不知為何秦沂出現在她的玉佩裡,但是秦沂幾乎無所不能,無所不會,這樣一個來歷不明,但對人間非常瞭解的精怪,楚錦瑤不覺得對方能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她想,她能遇到秦沂,已然是上天厚愛,等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也唯有祝福秦沂遠走高飛,更上一層。
“如果有這一天的話,齊澤,你一定要早點告訴我。”話剛出口,楚錦瑤又後悔了,“不行,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我知道了也是白白難受。你看你會這麼多東西,屬於你的是外面的廣闊天空,而不是我這個僅能看到一小塊天空的內宅閨秀。你以後一定會過的很好很好,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秦沂沒有說話。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秦沂想過很多次,他遲早都要離開,早些提醒楚錦瑤,讓她對此有心理準備,這是為她好。然而等他真的提起這個話題,秦沂卻很不喜歡。他莫名不喜此刻沉重的氛圍。
“算了,這一天還遠,以後再議吧。”秦沂嘆氣。
而楚錦瑤這次卻沒有像原來一樣聽從秦沂的話,她解開絡子,將玉佩從中取出。這塊玉剔透細膩,玉質極好,玉中宛如血絲一樣的紅絮更是泛出一種妖異的美感。楚錦瑤端詳了很久,說:“齊澤你看,玉里的紅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