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夏楓回憶了一下,數道:“物理是上了牛頓定律,她好像沒聽懂,數學也是,化學是實驗課,歷史講的是唐代,她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地理是講了洋流……語文在上《祝福》。”
祝福。
裴瑾什麼都明白了。
***
兩個小時前,上完體育課的學生們迎來了原本在上午應該上掉的語文課,學的是魯迅的《祝福》。
一開始,魚麗心情還是很好的,體育課上她嘗試了新的遊戲,這一堂又是語文課,她心想,這我應該能看懂了,於是翻看課本看了起來,哪知一看,剛剛因為運動而熱起來的身體頓時冷如冰棒,整個人像是被冰水澆了個透。
她眼中積起淚水,視線頓時模糊一片,課本上的字再也看不清了。
可那字字句句,戳進心裡去。
*
“……他的婆婆倒是精明強幹的女人呵,很有打算,所以就將她嫁到山裡去……嚇,你看,這多麼好打算?”
“祥林嫂竟肯依?”
“這有什麼依不依。——鬧是誰也總要鬧一鬧的,只要用繩子一捆,塞在花轎裡,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關上房門,就完事了。”
“後來怎麼樣呢?”
“聽說第二天也沒有起來。”
“後來呢?”
“後來?——起來了。她到年底就生了一個孩子,男的,新年就兩歲了……唉唉,她真是交了好運了。”
*
淚腺不受控制分泌出眼淚,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去擦一擦,手指摳進手心裡,掐破了皮肉。
她輕輕眨眼,一滴眼淚吧嗒一下落在了課本上,視野頓時清晰起來,她鬆開僵硬的手指,面無表情地翻到了下一頁。
*
“我問你:你那時怎麼後來竟依了呢?”
“我麼?”
“你呀。我想:這總是你自己願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氣多麼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這麼大的力氣,真會拗他不過。你後來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說他力氣大。”
*
六百多年前。
“你是我們兄弟用二兩銀子買來的,再跑打斷你的腿。”蒲扇似的手掌一巴掌扇在她臉頰上,她被打得眼前發黑,耳朵嗡嗡直響。
“破了身就老實了。”刺啦,她彷彿能聽見當時裙子被撕破的聲音,也聽到自己的叫罵聲:“你放開我。”
“這小娘們性子夠烈,你把她摁住。”
仙藥給了她不老的容貌,不死的身體,卻沒有給她超越常人的能力,她依舊只是個弱質女流,無法反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行。
她罵遍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髒話,到後來哀聲請求,再到最後,只剩下痛苦的叫喊,喊到嗓子破音,聲音嘶啞。
可並沒有讓自己的處境有絲毫迴轉,比普通女人更不幸的是,她連死都做不到。
早知道,殉節就好了,至少清清白白來,清清白白走,可那個時候,連自我了斷都不能,只能日復一日飽受折磨。
被打折的腿很快就會好,她一次又一次嘗試逃跑,但總是會被抓回來,次數多了,乾脆扒了衣裳栓在床腳,跑?沒個遮羞的衣服,能跑到哪裡?
遇到男人,不過是再被奸…汙一次,遇到女人,罵她不知廉恥,失了貞潔,竟然還不以死明志。
那個世道,給不了女人活路。
她閉著眼,任由淚珠劃過臉頰,心想,但是,還是她贏了,她殺了他們,她活到了現在,一切都應該過去了。
可為什麼這件事還是如此清晰,六百年了都忘不掉?
那捅進心臟裡的那一刀,為什麼到現在還無法癒合?
***
裴瑾送走了夏楓,走到樓上去找魚麗,她不在自己的房間,他想了想,轉頭去休息室,因為經常要看電影電視的緣故,休息室裡一直拉著厚厚的窗簾,隔音效果也好,他輕輕推開門,就看到漆黑的房間裡蜷縮著一團。
他想了想,沒有貿然進去,上了趟街,買了只泰迪熊回來。
吱呀。
魚麗聽到門被推開了,她抬起頭來:“我沒……”她看到的不是裴瑾,而是一隻一米多高的毛茸茸的大熊。
“小娘子,你好呀。”玩具熊的聲音稚嫩如嬰孩。
魚麗的心情再糟糕,也不由被他逗笑了:“臭書生,你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