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趕人,反倒還會讓人端點小食送過去,看著一點兒都沒有商人該有的精明。
“現在這地方的人,以前不是一個村裡的,就是鄰村的。”看出了顧臨安的想法,厲南燭笑著開口。
由於東海倒灌,沿海的那些小漁村都一起遭了秧。跑得快的,失了錢財,而跑得慢的,直接就丟了性命。如若不是剛巧趕上了太平日子,說不定東海邊上那幾個小村子裡頭的人,沒一個能活下來的——亂世當中,誰有那個心思,去理會那些與自己沒有相干的人的死活?
可即便有著朝廷的賑濟,這一片兒的百姓依舊過了好一陣子衣食無安的日子。等到水患終定,能夠讓他們回去的家鄉,卻也已經成了一片荒漠。
或許正是因為曾經一起經歷過那場災劫,這些人之間,關係才會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緊密,雖無血緣維繫,相互間卻更像一個家庭。
當初洛城初建的時候,厲南燭甚至都還沒想好該從哪兒遷人進來,這些原本住在臨海的人,就各自收拾好包裹,急匆匆地趕到這兒來了。
故土難離,並非一句空話。
“即便如此,這樣也實是難得。”顧臨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說道。
在災難面前,展露出來的,往往不僅有美好的一面。如若不然,也不會出現饑荒年代,食人而生的事情發生了。
“至少這世上,確實是存在相互扶持地生活下去的人的,不是嗎?”彎了彎嘴角,厲南燭似乎有些感慨,“相信人性善良的一面,總比相信罪惡的一面要來得好。”
要是每碰上一個人,就費盡心思地去琢磨對方背後暗藏的心思,那樣活著,實在是太累了。
她花了大半輩子,讓自己坐到了如今這個不必去猜別人心思的位置,可不是為了讓自己勞心勞力的。
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幹了,她手底下的那群人,都是拿來幹啥用的?
顧臨安聞言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早已習慣了充滿了陰謀算計的日子,前一刻笑容滿面地討好的人,下一刻或許就能掏出刀子來捅你一刀,若是有絲毫的掉以輕心,等待他的,就是萬劫不復的結局。
眼前忽地浮現出母妃在寒冬臘月裡頭,面無表情地將懷中不足十月的嬰孩,浸入冷水中的模樣,顧臨安的表情倏地就淡了。
所有能夠利用的東西,都該起到該有的價值——這便是他的那位母親,在她活著的十多年裡頭,教會他的。
察覺到了顧臨安神色間的冷凝,厲南燭歪著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地開口了:“你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顧臨安:……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對方的這句話。好在恰好在這時候,店小二端著溫好的酒上來了,算是解了這份尷尬。
厲南燭倒是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笑著給自己滿上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動作端的是豪邁無匹,絲毫沒有御朝的女兒家該有的溫柔羞怯。
眉梢輕輕一挑,顧臨安也學著厲南燭的模樣,給自己滿上一杯之後,端起就仰頭飲下。頓時,溫熱的酒液順著喉嚨滑落,帶起一陣灼燒般的熱意,一路滾到肚子裡。
酒算不上什麼好酒,但不知怎麼的,顧臨安卻覺得,比起曾經喝過的玉露瓊漿來,這杯幾文錢一兩的酒,竟要更令他回味。
顧臨安放下酒杯,一抬頭就發現對面的厲南燭,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這人,確實有種說不上來的魅力,能夠讓人在相處間,就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就連兩人才相識沒多久這種事,都險些給忘了。要是沒有之前沙漠當中發生的那一檔子事,說不得他就真的被對方的樣子給迷惑了。
……不,說不定,他其實已經被迷惑了。
若是換了以往,他又怎麼可能,在一個女人面前,露出這般模樣?就是之前幾次埋了坑的言語,都有些不符他往日的性子了。
面對一個不熟識,且身份未明的人,他是斷然不該做出任何有可能會留下把柄的事情的。
眼前的這個人,果然……很有意思啊。
見顧臨安盯著自己,厲南燭也不避讓,就那樣大大方方地讓他看,末了還不忘問上一句:“我好看嗎?”
雖然她自認為長得不賴,但這種話,總得從某些人口中說出來,才更有意義。
聽到厲南燭的問題,顧臨安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厲將軍希望我如何回答?”
誰知,厲南燭聞言卻是眉頭一皺,露出很是不滿的模樣:“都說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