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都說不出來。
不管是對誰來說,這句話,都實在太過沉重了。
“在一開始,我真的以為是自己的身子的問題。”像是沒有看到厲南燭的神情似的,孫雲昭繼續說道。
天生便無法生育的人,雖然少見,但確實存在,他原本以為,自己就是那倒黴的萬分之一。
“你不知道,”說起這事,孫雲昭似是覺得有些好笑,“我曾經想過,將你過繼到名下撫養的。”
這種事情,後宮當中並不少見,尤其當時厲南燭的父君,並不是什麼受寵的角色。
只是最終,他還是沒能成功。
“你的母親告訴我,”唇角略微上揚,孫雲昭的面上,滿是諷刺的神色,“我和她一定會有一個,屬於我們兩人的孩子。”
結果到頭來,那不過是用以哄騙他的,沒有一絲可信之處的謊言。
厲南燭沒有說話——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
能夠讓人絕育的藥物,她當然是聽說過的,只是這種東西,除了不能摻雜主家血脈的賤籍之人之外,通常就只會對罪大惡極之人使用。
哪怕再厭棄一個男人,逼迫其服下此種藥物,都是最為下作的舉動。
“如果不是前些日子除了一些意外,或許我會就這樣被瞞上一輩子。”沒有去看床上的厲天芸,孫雲昭彎起嘴角,朝著厲南燭笑了笑。
那些東西被下在他每日的茶水點心當中,他就在那樣毫無所覺之間,失去了做父親的機會。
在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後,再回想起對方的甜言蜜語,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般地令他作嘔。
這個人,究竟得冷血到什麼地步,才能一邊做著那樣的事情,還能一邊在他說著那些有關孩子的事情的時候,表露出那種遺憾難過的模樣來?
“我在心中為她找過各種藉口。”孫雲昭守著,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笑誰。
他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厲天芸的事情,是以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除了震驚之外,他的心中更多的,還是困惑。
或許,他在自己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得了什麼難以醫治的病症,唯有那種藥物,才能起到效果?而由於擔心他不願,所以對方未曾開口問過自己。
如若不然,孫雲昭實在是想不出來,厲天芸這麼做的理由。總不至於對方就是個瘋子,成天和一個自己極為厭惡的人呆在一起,就為了看到他被蒙在鼓中,被耍得團團轉的愚蠢樣子吧?
厲南燭的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這也正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換了是其他的事情,我或許就會將之藏在心中,過一陣子就忘了。”孫雲昭彎了彎唇角,對於自己這萬事寬心的形式習慣,似乎有些無奈。
他能這般無風無浪地活到現在,大抵也是因為這萬事不深究的性子吧,可唯有這件事,唯有他最為在意的這件事,他沒有辦法裝作毫不知情,自欺欺人地將之一起帶入棺材。
“所以,”厲南燭轉過頭,看著孫雲昭,“你去問了她?”
“是的,”孫雲昭點了點頭,“我去問了她。”
他不是那種聰敏機智之輩,能夠透過自己的調查,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結論,想要得到答案,他只有去詢問做出了這件事的人。
“反正我活得也夠久了。”四十八年,說短也不短了,他覺得足夠了。
“那麼,答案呢?”說完之後,厲南燭頓了頓,忽然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厲天芸的回答了。
“答案啊……”孫雲昭抬手將垂至額前的髮絲拂至耳後,驀地笑了出來,“她說,因為她喜歡我啊。”
聽到孫雲昭的話,厲南燭頓時一怔,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無論怎麼看,這句話,似乎都不應該是那個問題的答案吧?
但孫雲昭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厲南燭茫然的神色似的,唇邊的笑容愈深:“你覺得,聽到這樣的回答,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這個有著眾多侍君的人,竟然獨獨鍾情於他這個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人呢。
就因為喜歡他,想要花更多的時間和他在一起,所以讓他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還真是——令人感動。
“若是我能生育的話,不看時日行房,她就有可能懷孕,”孫雲昭側過頭去,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而有些愣怔的厲南燭,語氣如同問起今日的天氣一樣尋常,“多麼正當的理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