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反覆、枯燥的修煉,哪怕是修士,也會有心神疲憊的時候,為了不傷及心神,修士們總會在某些時間裡從重複的修煉中掙脫出來,略作休息,等待心神恢復,而後,又繼續走著那沒有盡頭的修行路。
無數修士,在這條路上迷失。
更多修士,倒在修行的路上。
更有心性堅強的修士,執著地行進,永不言退。
聚靈陣中,玄微的心神脫離了身體,看著鳳台上幾千同門聚集歡鬧,神思前所未有的清明,彷彿有什麼矇住她眼睛的東西被揭開,讓她能更真切地看到這個世界。
師傅就坐在自己的身邊,手裡端著酒杯,眼神卻一直落在聚靈陣上。
內圈的親傳弟子都已離開了席位,聚在一起,席地而坐,歡鬧談笑。
歸安搖著手中的酒杯,雖然醉態燻然,卻仍然保持著世家子弟的清儀,連一根頭髮絲兒都不曾出現一絲凌亂。
三臣卻早已捲袖撩衣地靠在歸安身上,坐倒在他的腳邊。
不遠處,郎申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師兄弟們的敬酒,這個體修的身體彷彿一個無底洞,無論再多的靈酒也填不滿。
小玄月不知被誰灌了酒,小臉酡紅,搖搖晃晃地扶著她的靈寵……似乎若有所覺,她居然抬頭向著空中看了一眼。
似驚訝,又似平靜無波,玄微的神識掠過鳳台上幾千名或倒或坐,或聚或散的弟子向著四周擴散。
鳳台之外,是圍著鳳台而建的千餘房舍,房舍之外,是鬱鬱蔥蔥的山林,山林之外,是一座座高峰,那裡,有七座高峰以鳳儀峰為尊,圍聚出一方闊大的平原地帶,七峰如同七個忠誠的護衛,已經在鳳儀峰身後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
還想看得更遠,只是,一陣疲憊傳來,玄微飛快地回到了身體之中。
在陸葉感覺到玄微神識離體的下一瞬間,一道七彩的霞光出現在鳳台的上空,那是結嬰成功的瑞象。
鳳儀宮主清碧真人在守了幾個時辰之後,此時才真正放下心來,她站起身,體內元氣一震,略見褶皺的鳳袍瞬間恢復了平滑,踱步至首位坐下,手中的酒杯衝幾位峰主、閣主略作示意,而後便徑自舉杯飲下。
霞光的出現,引得眾多還不曾醉死過去的弟子們齊齊側目。
“玄微師姐結嬰成功了。”
“呵呵,幾千人見證,玄微師姐此舉當可記下一筆了。”
“以後慘了,以前被她追殺還能跑一跑,以後就連跑,也跑不了啦。”
“那你也趕緊結嬰唄。”
“我倒是想呢,這不就是結不了嗎?”
“實在不行用結嬰丹。”
“我說你想害人也別當面兒啊,親傳弟子靠結嬰丹結嬰,也太跌份兒了。”
“跌份兒總比捱揍強不是。”
“我寧願捱揍……”
“想捱揍?我很樂意效勞。”
“不用你……”原本醉意盎然的親傳弟子說了一半的話陡然中斷,他機械地轉動著似乎生鏽了的脖子回頭看,正正對上玄微低頭看來的目光。
“玄微師姐,恭喜。”努力想讓臉上的笑容顯得真誠一點,奈何腦子被靈酒浸泡了幾個時辰,此時明顯已經無法讓他自如地控制臉部肌肉了,這個笑容便顯得無比僵硬。
“相鵬,你說,咱們是現在去切磋,還是明天啊?”玄微的眼中,是滿滿的不懷好意。
“師姐,不要啊。”相鵬本來就軟的身體,此時直接趴在了地上。
玄微撲噗一笑,伸腳踢了踢賴在地上的一攤:“得了,以後照看著點我小師妹,今兒就放過你了。”
沒再搭理趴在地上一臉感激涕零相的相鵬,玄微一把撈起傻笑著看著她的陸葉,也不管那頭靈寵是眥牙還是發怒,轉身走到了鳳儀宮主身前。
“師傅。”
鳳儀宮主打量著因為終於解開心結結嬰成功、風儀更盛的玄微,滿意地點頭:“遲了幾十年,不過到底還是走過這一道坎了,很好。”
玄微不好意思地低頭:“都是徒兒愚鈍。”
鳳儀宮主輕笑:“當局者迷,你被身世困在局中兩百年,如今走出來,此後便放過自己吧。”
看著眼睛已經快完全合上的陸葉,玄微唇角輕翹:“是,徒兒放過自己了。”至於那些欠她的,她也會去找他們討回債務的。
看著玄微臉上不再掩飾的恨意,鳳儀宮主也不再多言:“你小師妹醉了,把她送回飛鳳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