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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不可怕,但是如此多的數量排布在一起,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這時候,李重耳才不得不承認,裴太尉說得對,他從未見過真正的沙場。

敦煌城外殺的幾個山賊,怎能跟當前的戰陣比擬?這才是一個勇武男兒面臨的真正挑戰吧。一向自認驍勇的他,眼望著這無邊無際的敵營,不但沒有膽怯之心,反而更起了敵愾之勇,只可惜那守城的都統張鈞程根本不理會他的種種說辭,幾次出城迎戰的請求一律斥退,甚至都不顧這位少年皇子的面子。

“殿下,殿下,京師有聖旨到來。”靳全忠匆匆行上城頭,恭敬施禮。唯有這位老成持重的慶陽郡守,對李重耳始終畢恭畢敬:“除了軍務之外,專門傳命要殿下務必於五月之前返回敦煌,如此,須在四月啟程……”

“隴安戰事未歇,我怎能離開?”李重耳急了:“夏國兵臨城下,正是用人之際,我這時候回朝去做什麼?”

“呃,殿下是關心國事,倒忘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六月二十六日是殿下婚期,卑職身處邊關都牢牢記得的呢。六月一到,柔然國便會送襄星公主到敦煌完婚,殿下作為新郎,怎可以置身事外?”

“不去,我要守城!你代我擬一封奏章回稟聖上,對了,還要捎信給貴嬪娘娘,還有……”

提到親人,不由得心裡一痛。

他不是不想回家。敦煌有他的親人與夥伴,相別日久,越來越是思念掛牽。然而國難當頭,哪裡還顧得上那些?隴安,這座血染的城池,於他而言,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他親眼看著將士們前仆後繼,眼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心中的激憤與創痛層層深刻,已經將這座城池牢牢裝在自己心裡。邊關危急,將士浴血,回什麼朝,完什麼婚?

“殿下殿下,這可不是兒戲。”靳全忠苦心開導這個桀驁的少年:“抗旨不遵,那是砍頭的罪名,尤其殿下擁兵在外,稍有什麼異動都可能引來大禍,殿下務必慎之又慎。如今三月剛到,時日尚早,到得四五月份,想必隴安已定,殿下自可放心,如果屆時仍然危殆,別說殿下須要遠避,連卑職也……”

“你也怎樣?”

靳全忠面色發白,呵呵乾笑兩聲:“卑職必當也像殿下一樣盡忠報國,死守隴安到最後一刻啊!”

“能多守一刻便多守一刻!碧玉驄日行千里,敦煌數日必到,我六月再走就是。”

“殿下不是一個人走,聖旨中命殿下押送姬廣陵回朝治罪。這路上可就慢啦。”靳全忠湊前兩步,小聲道:“依卑職之見,務必按期返程,寧早勿晚。回朝拜見聖上之時,還想懇請殿下為卑職美言幾句哪。卑職盡忠守城,拼死報效聖上,殿下是親眼見到的啦。”

那鎮東將軍姬廣陵,押運糧草從隴安行去姑射路上,遭遇夏軍埋伏,二萬石糧草盡落夏國之手,直接造成了姑射城的覆亡,瀆職嚴重,死罪莫贖。眾人都料他要麼自盡要麼逃走,孰料他竟然孤身返回隴安領罪,當即被靳全忠拿下,押在獄中。聖上要李重耳親自押送姬廣陵回朝治罪,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是吉是兇,靳全忠心裡一直在打鼓,唯有寄望於李重耳代自己開脫。

“知道了。謹遵聖命,四月啟程。”李重耳煩躁地揮了揮手:“當下守城要緊,你我各自盡忠職守才是!”

“是是是,是是是。”

塔樓鼓聲大起,急驟如雨,撼動整個隴安。城頭所有將士霍然而起,急切望向城下,只見漫山遍野殺聲震天,夏軍鐵騎滾滾,浩浩大軍推著攻城戰車逼近。城上張鈞程率將士們飛快就位,弓上弦,刀出鞘,一束束火把熊燃,濃黑烽煙直貫雲霄。

☆、第72章 生為賤民

“夏軍攻城!將士們頂住!天佑大涼!天佑隴安!”

萬眾呼喝蓋住了驚天鼙鼓,穿透陰沉暮色。廣袤原野的沙塵氣; 連日累積的血腥氣; 屍體**的氣息; 結成有形有質的利刃直刮臉面,霧般迷茫,血般粘膩,金屬般冷硬寒涼。李重耳緊咬牙關; 圓睜雙眼; 凜然屹立城門內,右手按在腰間,按住鑲金嵌玉的劍柄、層層紮緊的鐵甲,按住盛載了兩枚香瓶的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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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乍明乍昧; 狂風尖嘯,黃沙四合。滾滾濃雲如萬丈高樓矗立; 聯結天地; 洶洶然碾壓凡間。四下裡伸手不見五指; 依稀有光影碎屑飄散; 似砂礫; 似飛雪,似白霧,似血滴。

鼙鼓驚天; 鐵蹄動地; 千軍萬馬賓士而來; 林立的刀槍鋒芒閃爍; 一片片刺痛雙眸。風煙愈亂,黑暗愈濃,身體陷入無邊無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