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磧好像笑了一下,他臉埋在床裡,這笑有點含糊不清——然後摸過床頭的手機,調到相片遞給她。
井袖把沾了按摩油膏的手在腰側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接過來。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在老市場區,照片上是個年輕的女人,半蓬的波波頭,笑得很漂亮,眼神很純,應該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歡的那種甜妞兒。
☆、07
井袖說:“拍美人去啦?”
丁磧問她:“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井袖沉吟:“應該是那種……家庭條件不錯的,有人寵有人哄的,性子比較驕縱的姑娘吧。”
她笑著把手機還回去:“沒被這世道敲打過,反正命比我好。”
丁磧翻了個身。
井袖原本是坐在他身上的,想先下來,他伸手握了她腰側,示意她不用。
於是她還是坐著,這姿勢曖昧中帶剋制,剋制裡又有慾望探頭,井袖臉頰發燙,卻又內心竊喜,覺得這氛圍真好,有夫妻般的親密。
於是愈發心甘情願地溫柔順從。
丁磧說:“覺得她危險嗎?”
危險?
井袖回憶著剛看過的那張臉,然後搖頭。
不過她很聰明:“有人跟你說過她危險?”
丁磧遲疑了一下,頓了頓,忽然很乾脆地放棄了這個話題:“今天太累了,早點睡吧。”
井袖知道這話不確切,他的身體今天並不勞累,真要說累,可能是心累。
她躺到丁磧身側,屋子裡有很淡的蠟火氣。
身體不是很累的人,即便心累,也不會很快睡著的——她知道他醒著。
於是找話說:“你知道黃河邊有個鎮子叫磧口嗎?跟你名字的那個磧,是一個字。”
丁磧說:“知道。”
他說:“解放前,交通不發達的時候,想從西北往華北運東西,除了陸路,全仰仗黃河水道。但是,從上游下來,一到磧口就通不下去了,因為這個地方水流落差很大,又有很多暗礁、急流,所以有個說法,叫‘黃河行船,談磧色變’。”
“於是船一到磧口這個地方,就得水路改陸路,碼頭上有無數搬運工,幫著卸貨轉貨,從前運油運得多,搬運工一手的油,沒處擦,就往牆上抹,往店鋪的門柱上抹,現在你去磧口旅遊,偶爾都能看到門柱上掛的一層層油,風乾了結成的黑疙瘩……”
井袖有點驚訝,丁磧從來不主動講這麼多話,而且,他談起磧口時的口氣,很不同。
她說:“你是不是去過啊,說到那兒,挺有感情的。”
丁磧沒有說話,嘴角在昏暗的光裡微牽,牽出一絲很淡的冷笑。
他對那沒感情。
他是被人遺棄在那兒的,棄和磧同音,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命。
但這些,用不著跟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說。
***
第二天晚上,龍宋又去了老市場。
一來是因為易颯每次在城裡待的時間都不長,至多三五天,過了這村得等上好久才有那店;二來他受“三顧茅廬”影響,覺得心誠則靈,只要態度好,多溝通幾次,說不定她就能回心轉意。
宗杭也跟去了,理由是在酒店裡悶了這麼多天了,想出去轉轉。
自打昨晚宗杭突然缺心眼為易颯說話,阿帕就懷疑他動機不純:果然,進了老市場,他壓根沒逛,一路跟著龍宋。
然後龍宋走向突突酒吧,他則在斜對面的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啜著飲料,眼神時不時往固定的方向飄。
阿帕有一說一:“小少爺,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宗杭說:“胡說八道,我會那麼膚淺,就因為一個女的長得好看就看上她了?”
不然呢?阿帕覺得這話讓人費解:一般男的看上女的,不就因為她好看嗎?
宗杭給他解釋:“我們現在不是要爭取她麼,再說了,她長相是我喜歡的型別,我想看看真人長什麼樣子。”
他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段子,魯迅先生批國人想象力太躍進,說“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原來不止國人,柬埔寨人的想象力也是這麼的豐富和跳躍。
看和看上,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的,宗杭覺得有必要給阿帕端正一下態度:“感情,是很嚴肅的事情你懂嗎?要慎重,你不能光看長相,她的性格、習慣、家庭背景、興趣愛好,甚至吃東西的口味跟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