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男子又上前一步,說了一句:“這是小人的投靠文書,已經簽字畫押,請小姐收留!”
至此薛宸才反應過來,走下臺階對他說道:“收回去吧。我不要你還什麼,我們家不缺護院,你好好的回去把你妻女照顧好就行了。”
那人的神情微微一怔,然後才低頭看了看還沒長到他腰際的孩子,說道:“內子已經去世了。一日三餐用人參吊氣都只維持了兩個月。”
薛宸這才看到那孩子襟前和那男人的鞋面上都縫著麻布,孩子的頭髮上還戴著一朵小白花,許是從她娘墳頭採來的,腳後跟上還站著燒了一般的紙錢。
想起那女人的樣子,薛宸也是一陣嘆息,依舊對那人搖手,說道:
“既然尊夫人已經去世,那你就更不用來投靠我了,帶著你閨女,好好過日子去吧。”
薛宸是真為了他們父女倆好,他一身功夫,薛宸是見識過的,這樣的人做護院絕對是大材小用,而且他是拿的投靠文書來的,那也就是說,是甘願為奴,只不過沒有身契,但身份上低人一等是肯定的,憑他的功夫,隨便去哪裡做個武師或是鏢師,總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那人卻十分堅持自己的選擇,並且將剩下來的五百二十兩銀子也全都交還給了薛宸,一定要薛宸收下他的投靠文書,說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還薛宸的錢。
薛宸實在無奈,想著若是今後她在管理盧氏嫁妝的時候,總會遇到麻煩,有嚴洛東在,肯定會安全很多,既然他此時盛情難卻,那就乾脆答應他,讓他帶著女兒進府,給他們父女倆安排了個單獨的小院子,並讓管家寫了護院的聘書,未曾接受他的投靠文書,嚴洛東和她女兒的開支都算在薛宸的青雀居,嚴洛東就算是青雀居的人,不用府裡多餘開銷,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這樣折中之後,這件事才算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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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府衙坐落在東河巷子,這裡彙集了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大理寺是終極審衙,所以位於最東,屋舍連片,青一色的水墨瓦房,白牆黑瓦,說不出的莊嚴肅穆。
經過問案所,會審堂之後,便是大理寺官員休憩之所,避過前頭亂糟糟的喧鬧,範文超跟幾個擦身而過的同僚打過了招呼,穿過竹林,往內裡一處幽致居所走去。
這是一座竹製的小樓,前院後院都種著各色竹子,一陣風吹來,竹林颯颯作響,誰會想到在大理寺的後衙內會有這麼一處幽靜的場所。
範文超踩上臺階,守在門邊的兩個人同時向他行禮,他揮揮手裡的玉骨扇,問道:
“你們主子呢?”
李敢指了指裡面,說道:“在風閣寫字呢,都快寫一個時辰了。”
範文超點點頭,將扇子在掌心敲了敲,然後就跨入門檻走了進去,經過一個雙面竹片繪四君子大插屏,往內裡走去,李敢所說的風閣就在竹製屏風後不遠處,因四面開窗,置身其中風朗朗的,因此稱之為風閣。
再往裡還有水閣,暖閣,書閣等。
範文超知道某人寫字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他一路走來有些渴了,偏偏他這裡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範文超要喝茶還得自己倒,剛從茶壺裡倒了半杯茶喝下,準備再倒一杯的時候,從內裡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說道:
“人找到沒有?”
範文超抬頭看了看聲音的來源,也不進去,端著茶壺茶杯,乾脆坐了下來,以同樣的朗聲回道:
“找到了,也見到他人了,我跟他說了來意,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
裡面一陣沉默,過了片刻後,才聽見裡面傳來紙張收起的聲音,說道:
“哈,拒絕你?他還真如傳聞中那樣,是個倔的,不過,如今除了咱們這裡,誰還敢接受他嚴洛東?李大有死了,他倒好,乾脆辭了官回家帶孩子去了,可他那身手,北鎮撫司裡找不出對手,十三太保之首的嚴百戶,會甘心在家裡帶孩子?說的氣話罷了,你也信。”
範文超喝飽了水,才放下茶壺,決定站起來好好和裡面那人對付對付,將玉骨扇別在腰間,雙手負於身後,踱步說道: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可他確實就那麼做了。不僅甘心回家帶孩子,還甘心給一個小姑娘做了護院,北鎮撫司第一高手,十三太保之首啊,說出去都沒人信!可這就是事實,嚴洛東連投靠文書都遞了,還能有假的?”
連線風閣的簾子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掀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仿若畫中謫仙的男子來,丰姿如儀,神采內朗,俊美如玉,眼若春山,五官如一柄出竅的名劍般,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