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都已經三更天了,怎麼到現在還睡不著?要不我喊李媽媽到外間來瞧瞧?”炕外頭小床上值夜的丫頭晴翠抬起身來,悉悉索索的準備披衣下來。
“晴翠姐姐,你不用起了。我已困了,馬上入夢。”陸透忙閉了眼,規規矩矩地平躺了身子,調勻呼吸,挺屍似的大氣也不敢出。才晚上六七點鐘這天就烏漆媽黑的,這做小姐的金貴,出來進去,睡覺都有人陪伴。自己這副身體今年才十歲,這樣下去,啥時才能熬到自己當家作主,想啥時睡就啥時睡?
懊惱著,裡間炕上,柳氏和她的陪房李媽媽的閒話傳入她的耳鼓。
“夫人,其實這個可兒我們可以不必救,讓她去地下陪那賤人娘。她年紀小小,歷經了這件事,一知半解的,一定會以為是我們害得她娘走投無路,才走得這一步。”這個是李媽媽的聲音。
柳夫人嘆了口氣:“想想這謝小姐也是可憐之人。老爺欺騙人家說娶做正頭娘子。誰想她背景離鄉遠離父母,得來的卻是這般結果。你想她這性情剛烈之人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遠看著她也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你沒瞧見咱們這府裡頭,除了菊隱齋的二姨娘日日吃齋唸佛,死了的秋心苑那位四姨娘,現在的春怡館三姨娘,桃花閣的五姨娘,東跨院的六姨娘,哪一位是好惹的主兒?日日的勾心半形,雞飛狗跳,何曾有一刻的安寧?”
“夫人說得也是!可這謝秋娘還是太狠了些。你瞧瞧那賤人把老爺害得,宋大夫說老爺雖然是撿回來一條命,但是毒氣已侵入了肺腑,傷了五臟,一時恐怕是難以復原了。”
“謝小姐雖是落魄秀才之女,卻心高氣傲。回家鄉怕丟孃家的醜。在這裡,除了老爺,又無處投奔。她戀慕老爺,卻又恨極他的欺騙。本來讓她在白雲庵裡度過餘生也就算了。偏偏咱們老爺色心不改,三番兩次去勾惹於她。她也是恨極才出此下策。”
“哎,……”李媽媽想想也是無語了。
“要說老爺該遭這步難。樣樣諸般好,只是見了人家花枝般女兒便挪不動步子,總想據為已有。但願這以後能記住教訓,別再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髒事,日後教壞了自家兒女。”
“那夫人也對她太仁厚了些,她將老爺傷成至此,王管家說要將她這屍首拋到西郊亂墳崗餵了野狗也不解恨,可是夫人你卻為她買了棺材入殮,還讓這女孩兒入府住在您的身邊,可真真便宜了她。”
“大人做的孽,同她有什麼關係。再怎麼說,你也是老爺的一條血脈。不可讓她淪落在外就是了。至於暫時留在我身邊,不過是怕她身上餘毒未清,宋大夫說,要想砒霜的毒全解,需得半個月後。待到毒全解後,再給她尋個去處。我也在思量,也不知道這孩子的腦袋靈不靈光,若是被三錦、四繡那幾個小賤人欺負,我也是無法再護她。這樣看來,我帶她回園,是否錯了?”
“夫人,您心存善念,救她一命。您卻不必管她一生一世。”宋媽媽寒聲道。
“謀事在天,成事在人。阿咪陀佛,我已做得仁至義盡,過好過歹,要看她以後的命運了。”柳氏低嘆一聲,唸了一聲佛,二人便不再言語。
那晚是十五,天很藍,陸透心底那片天卻陰得看不見月亮。
4后角門
陸透的病好了以後,柳氏把陳家西角門旁的一個簡陋的三間小瓦房——養老齋撥給了她。那裡原就住著一個不上等次的丫頭春芽,和一個粗使的婆子宋媽媽。柳氏的意思不言而喻,這兩個人也就成了近身服侍她的。
雖然柳氏沒有言明陸透的真實身份。見過她的人卻早早在三姑六婆三姑六婆那裡打探到小道訊息,知曉了她是陳老爺早些年在外風流惹下的桃花債,如今到了該還的時候。她的狐狸精娘想毒死老爺未遂,她更是隻心機極深的小狐狸,小小年紀,便極有城府。從她那自進門後便極小心,隱忍,一言不發的沉著樣裡,就能看出她不是善類。
這是哪個八婆吃飽了沒事撐的,編出來消遣的惡毒八卦呀?要知道,這種謠言要是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自己會被看成是傷風敗俗,危害家族的敗類,輕則驅逐出境,重則會被泅豬籠或沉潭什麼的。
本來在古代的日子就不會多好過,這樣蠱惑人心的謠言傳播出去還讓不讓人活?與春芽去園裡閒逛時,聽著那些丫環婆子,偷窺著自己,自以為很私密的咬耳朵。回到居處的陸透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懊惱地伸出小腳板蹬了炕上的圍牆一下。牆上沉舊的《金娃抱鯉》的年畫頓時缺了一角。
“哎喲,我的可兒小姐,本來咱們的日子就不大好過,你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