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居敬看向身邊的人。顧行簡原本閉目養神,此刻已經睜開眼睛,看著另外一邊的窗子外頭。陸彥遠應該是去夏家向她辭行,為了在出徵之前了卻一樁心事。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誰也不能保證最後能活著回來。
他的確不喜歡戰爭。
馬車路過紹興的街道,浮聲掠影。街邊攤鋪林立,人聲鼎沸,早已十分熱鬧。無論國家是否有戰事,中原能否收復,他所能做的,便是盡力維護這一方安寧而已。
無論世人如何謗他,輕他,他問心無愧。
顧居敬從弟弟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不敢貿然開口,免得又引起他不快。昨日逞一時之氣說出那些話後,昨夜便後悔得睡不著。
宰相之位,外人看著何等風光,卻也高處不勝寒。弟弟什麼都不說,也許只是不想連累旁人。
“阿兄那兒最近可有人要到紹興來?”顧行簡開口問道。
“有。怎麼了?”
顧行簡道:“順道幫我送些東西。”
第二十二章
天氣日漸炎熱; 紹興城中的冰塊,瓜果還有涼水都供不應求。宋雲寬接到調任; 出知明州; 不知為何竟鬆了口氣。不進都城就好,不在那人眼皮底下就好。
他又問那個來傳調令的官員:“不知臨安的提舉市舶是由誰來接任?”
官員想了想:“暫由兩浙西路的轉運使大人兼任; 東府爭議日久; 也沒有決出合適的人選。他們應該是在等顧相復職,再做定奪。畢竟除了他; 旁人也不敢隨意做主。”
中書現在是由參知政事莫懷琮暫領宰相之職,也便於對應前方的戰事。但縱使如莫懷琮也不敢隨意更改顧行簡在時的政令; 以免引起上下官員的恐慌。
宋雲寬想想也是; 都城的市舶司權責堪重; 中書省也不會隨意任命一個此前毫無經驗的官吏,自己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官員調任要求在一個月內到任,否則將會受到處罰。宋雲寬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又看了眼自己任職三年的府衙,沒有驚動任何人; 輕車簡從,就走馬上任去了。
紹興府的新任知府還沒有到任,但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夏初嵐派人去裴家收回夏初熒的奩產; 裴家上下竟然客客氣氣的,分毫不差地還了回來。
二房眾人看到一箱箱抬到堂屋裡的東西,還有人在唱對,神色各異。
等那些人走了之後; 夏初熒咬了咬牙:“誰要她多管閒事的?這些東西便是給裴家又如何,夏家還缺這點錢嗎?這樣去討回來,多丟人!”
夏謙斜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給我記住,你們已經和離了,你姓夏!不管夏家有沒有錢,這份奩產本就是你的,憑什麼要留給裴家?你嫌丟人,當初就不該貼著裴永昭,讓他輕看你。你們若早告訴我裴永昭丟官還敢算計夏家,我一定痛打他一頓!才不會如此便宜了他。”
夏初熒還是有幾分忌憚長兄,況且以後的婚事還靠他,不敢頂嘴。韓氏連忙擺手道:“使不得!你是讀書人,怎麼能動手打人?你別忘了,中了鄉試之後,是要複審身份的,德行也很重要。”
鄉試在八月舉行,是科舉的初試,各州府透過的人數皆有定額。透過之後,州府還會對試子的德行,服喪情況,背景,身體等等再進行核查,張榜公示。
上一次夏謙就輕鬆地過了鄉試,主要還是看禮部試和殿試。禮部試也就是會試,第二年春天在都城的貢院舉行,又稱春闈。由知貢舉擔任主考,皇帝還會另外再指派兩名副主考,還有國子監和禮部的官員共同參與出題。這些人會在春闈開始的前十幾日被鎖進貢院裡頭,防止考題外露。
顧行簡連任兩屆知貢舉,有傳言說這屆的知貢舉還會是他。所以他的喜好和風格一直是試子們爭相研究的重點,這才會出現他所編修的書一本難求的局面。
夏初嬋拿了碟子裡的一塊蜂糖糕,邊吃邊說:“我聽五妹說六弟要去考補試,現在天天往三房跑呢。”
韓氏譏笑道:“十二歲就想進太學,他以為自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不自量力。你三叔就更別提了,年輕的時候自恃才學,結果呢?在市舶司做從九品的公事做了整整十年,最後還是丟了官。也只有長房的人才拿他當寶。”
夏謙皺了皺眉頭:“娘,三叔六弟畢竟姓夏,這裡除了您也都姓夏。”
夏柏茂連忙附和道:“大郎說的沒有錯。六郎去考補試怎麼了?孩子上進,總歸是好事,你幹嘛這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