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扯了扯嘴角,索性也不白費力氣,結束了單方面的通話。
握著手機在原地呆立了半晌,他彷彿再也忍耐不了似的,長臂一甩,原本被死死攥住的手機脫離掌心,在空中劃出圓潤的半弧,而後砸落在地。
液晶螢幕在少年毫不收斂的力度下裂開蜘蛛網般的細縫,玻璃碎裂所發出的脆響在一片寂靜中清晰可聞。
“……這是怎麼了?”不僅那位盡責擋在門口的保安面露驚訝,匆匆趕來的女老師更是被少年突如其來的怒火甩了一臉,眉宇間縈繞上淺淡的擔憂。
她似乎是從遠方匆忙跑來的,動作急切而慌亂,懷裡抱著的那沓書掉出去了一本都沒有發覺。因為穿著高跟鞋,速度提不起來,鞋跟踢踏在柏油路上,如同不成調的零碎音符。
韓逸塵低垂著頭,額前的碎髮擋住了他的眼睛,他對顧盼的關心充耳不聞,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憤怒、焦慮、擔憂、悲哀……無數種情感化為錯綜複雜的線頭,網羅住他的思緒,同時悄無聲息扼上了他的咽喉。最終,這些情緒都如煙雲般淡去,只剩下了最為深刻的一種,在心尖上熊熊燃燒。
——不甘。
極度的不甘。
憑什麼……家族裡憑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不是工具,也不是棋子!
韓逸塵直直地盯著地面,眸光發虛,臉色卻是陰沉得幾乎可以捏出墨汁。顧盼關切的詢問聲如細風一般從耳旁掠過,剛打了個轉就被主人過濾掉了。
但事實上,哪怕心神恍惚,韓逸塵還是能感覺到其他人的接近的。身側挨近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隨之襲來的是一陣幽香,不同於沈夢晴身上那種洗衣粉的清香,而是另外一種更為濃郁的香氣……
韓逸塵的母親是標準的上層貴婦,所以他對女人的香水氣味並不陌生,往常他一貫是嗤之以鼻的,認為那是腐朽而陳舊的象徵,可是意外的,現下縈繞在鼻尖的香氣……他卻並不討厭。
少年彷如凝固住的眼珠子微微一動。
緊接著,他便聽見一聲嘆息。這聲輕嘆中飽含無奈,可同時又摻雜著年長者對於幼崽特有的包容,彷彿在縱容著一個少不更事的頑劣孩子,令韓逸塵生出一絲微妙的不適感。
但沒等他理清這奇怪的感覺,腳步聲繼續響起,身旁的人與他擦肩而過,那股香氣亦一併遠去,然後就是細碎的交談聲。
“……抱歉,我的學生給您添麻煩了,他沒有做什麼過激的事吧?”這話顯然是對著保安問的,話語裡是滿滿的歉意。
被一個漂亮女人如此溫聲致歉,保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否認:“沒有沒有,只是韓少……這位同學想要外出,可是顧老師,你也知道學校的規矩,我實在不敢放人,所以才將你叫了過來,讓你跑這麼一趟,真是對不住了哈。”
“您說的什麼話。”韓逸塵好像能聽見女人的輕笑,“管教學生本來就是老師的責任,逸塵既然是我的學生,我又豈會放任不管呢?”
“是是,顧老師說的是。”保安迭聲應道。
大約人類對自己的名字都尤為敏感,韓逸塵敏銳捕捉到那個略顯親暱的叫法,倏地抬起眼來。
映入眼中的是女人唇邊柔婉的微笑。她恰好也側過頭來看自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韓逸塵只覺得那雙墨色的眸子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洞,暖橙色的陽光落入她眼裡,立刻被吞食殆盡,半分光亮都不曾透出。
韓逸塵有那麼一剎那,被這雙眼睛所震懾,可凝神再看,女老師眸裡蘊滿憂慮,剛剛的驚鴻一瞥似乎只是錯覺。
應該是看錯了吧……韓逸塵望著顧盼,下意識不想去深究。
“逸塵。”就在他出神的片刻,顧盼再次開口了。她用輕緩的語氣,不徐不疾地念著學生的名字,“可以跟老師說說,你為什麼急著出去嗎?”
說話的同時,顧盼提步走近:“若是有煩心事,不妨跟我談談,我或許能幫你參詳一下。雖說我比你年長不了幾歲,但閱歷還是有的。”
韓逸塵定定地望著她,看她向著自己伸出手,好像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不由皺起眉,旋身躲了開來:“……沒事。”
一出聲他就被自己嚇了一跳,嗓子彷彿被刀片刮過,音調沙啞得不像話。
顧盼眼中的擔憂更甚:“這副樣子,怎麼會沒事呢?”
她毫不在意韓逸塵的躲避舉動,只目光專注地端詳他的神情:“不管遇到什麼糟心事,最忌的是心煩意燥,這種時候,人往往最容易做出衝動之事,一旦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