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演技無聲碰撞的感覺令蘇秋語沉醉萬分。
晏寧修可是與蘇秋語同為被天道眷顧的氣運之子,蘇秋語能聽出來的不對勁的地方,他自然沒有漏掉。
顧盼這是與蘇秋語完全不同的演法,晏寧修不由有些愣神,就在這短短一秒的空隙裡,顧盼再次掌握了主動權。
她倏然睜開了雙眼。
其實她的目光異常平靜,眼神穩穩當當的掀不起一絲風浪,可當顧盼的視線投注過來時,晏寧修卻感覺自己像是被驚雷劈中,整個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知覺一瞬間放大了千百倍。
他似乎可以極為清晰地捕捉到顧盼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能感覺到顧盼剛睜開眼時,臉上無比冷硬,彷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而至於那平靜的眼神,也並非是真正的風平浪靜,那裡面是一潭死水,是無數朽敗陳腐之物的積屍地。
那不是人類會有的眼神。看著顧盼,看著她……晏寧修彷彿真的看見了劇本里那個誤食仙草得以長生、在深林裡徘徊千年不得解脫的扶桑。
他不知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不老不死的人,那個人會是個什麼樣子,但如果真的有……或許,就是如今顧盼表現出來的那樣吧。
晏寧修僵立在原地,作為直面顧盼這種目光的人,他立刻感到尾髓處蔓延上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涼。
幸好,視線相接的時間非常短暫,這股驚悚之感還未能爬上晏寧修的大腦,顧盼就率先移開了目光。
然後,她的嘴角處便爬上一點笑意,如同星火燎原,這少得可憐的笑意徹底在紅唇上點燃,宛如炫目至極的煙火,亦如午夜盛放的優曇,晏寧修瞥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了。
……方才給予他恐慌之感的冷漠表情彷彿只是錯覺一般,現在的顧盼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就連眼角眉梢都泛上一層又一層醉人的笑意。
本就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更加肆無忌憚地施展著美麗,但在場沒有一人認為她放浪,反而覺得她就該是這樣的。
絕色傾城的妖姬扶桑,就該是這麼一副招搖到令人連嫉妒心都生不起的模樣。
顧盼笑著,提起裙襬,向晏寧修的方向踏了兩步,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些,又停駐下來,重複了一遍:“為什麼要喜歡我?”
這句話不像第一次說出來那般冷淡,顧盼這回沒再掩飾那股自我厭棄的味道,鋪天蓋地的濃烈情感向著晏寧修打來,差點將這個初出茅廬的未來影帝給壓垮。
他茫然地直視著顧盼,似乎不能明白她突如其來的爆發是因為什麼,所以在這個時刻,他忘記了回覆。
顧盼很有耐心,她小步地朝晏寧修挪動,動作像是加了慢鏡頭一樣,被她無限拉長——在這近乎壓迫式的拷問裡,晏寧修的氣勢完全被她給壓制住了。
可在觀眾看來,這又是無比正常的。面對這樣一位妖姬,誰人又能夠做到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呢?
顧盼問出這句話,依稀在心裡抓住了點屬於扶桑的感覺。
對於不老不死的扶桑來說,她遇見了平生第一次表白,反應不論是驚喜還是疑惑,其實都不符合。因為扶桑這個人深切地痛恨著長生的命運,她憎惡著不能如正常人般生老病死的自己,這樣有著強烈自我懷疑和厭惡傾向的人,怎麼可能對別人的喜愛感同身受?
我的存在,連我自己都認為是一種罪惡,你又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喜歡呢?
但是……巧了,扶桑無法感同身受,但顧盼卻能在她的故事裡找到點微妙的共鳴。
顧盼注視著晏寧修,扶桑內心的惡意越是膨脹,她唇邊的笑容就越發的溫軟嬌媚。光是看她的臉,沒有人能夠想到絕色的面具之下,那股黑暗的力量到底有多麼強大。
“不……”晏寧修恍恍惚惚地漏出一個字,在這種惡劣到極致,卻又悲哀到極致的自我厭棄情緒的包圍下,他控制不住就想要反駁,想要告訴顧盼,並不是這樣的,她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但其實晏寧修的臺詞並非如此,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花費了極大的心力,才勉強將跑偏的思緒收回來,按著臺詞念下去。
儘管這時他覺得臺詞已經完全不能表述他的心情了。
“扶桑姑娘,在下心悅於你,此乃情之所至,亦是天意。”他極力在說服眼前的女子,“你為何不能相信我們的緣分呢?”
顧盼笑意翩然,她微微眯起眼,審視了晏寧修好一會,才繼續說道:“我明白。”扶桑曾經是人類少女,她並非真的是深林裡土生土長、不懂人情世故的精怪,她不是不懂人間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