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逃走、跑出去之後又會造成怎樣的後果,這些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皺了皺眉,看起來好像不大願意插手這件事:“我們已經耽擱得夠久了……”
然而蕭穆的想法與方瑤相反;他沉吟了會,出乎意料地頷首:“你說得有道理。”
他望向坐在自己手臂上的顧盼;這個女人此時正微微低下頭來,黑眸中泛著柔軟的光澤;臉上卻滿是堅定,似乎她只是在通知一個決定;無論其他人反對與否,都不會動搖她的決心。
於是蕭穆緩緩道:“反正都到這裡了,也不差這一會……你會操作嗎?”
他詢問道,見蕭穆表露出贊同的意思,且人已經往樓梯口走去了;方瑤愣了愣,連忙閃身攔住了他的去路:“等一下!”
方瑤雙手背在身後;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關節微微泛白:“這座實驗室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屠宰場了,蕭穆,你別忘了我們之前在那一層裡遇到了什麼怪物,要不是我們誤打誤撞衝進了樓梯間;說不定就交代在那兒了!誰知道這層樓會有些什麼東西!”
她盯著蕭穆的眼睛,試圖在裡面找到些許動搖的跡象,但可惜那雙眸子風平浪靜,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只好繼續勸說:“這裡埋得那麼深,它們不一定會跑到地面上來呀,我們的任務是救人,可以先回到基地,把這裡的情況報告上去,讓他們派人來處理……蕭穆,我們這麼多次死裡逃生,全憑的是從不主動往危險上湊,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急,我們先上去跟周應他們匯合……”
蕭穆聽她說了一大段,一開始還停下腳步來,但後來就不怎麼有耐心了,出聲打斷:“方瑤,這也是在救人。”
他的語氣不知不覺間變冷,這細微的改變使得方瑤睜大眼睛——在方瑤看來,面前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冷淡不好招惹,但熟悉之後就會發現他十分好說話,就是有時候過於散漫,對什麼事情都愛理不理的,容易令有心接近的人產生一種挫敗感。
可至少在成為蕭穆的隊友之後,方瑤再也沒受到過冷遇,因此乍一聽見他這種語氣,愣了足足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然後就聽蕭穆繼續說:“順手的事,為什麼非得等基地來處理?——況且,他們會不會管還是未知數呢。”他冷笑一聲,顯然對基地的行事風格極為不屑,“……算了,你在這裡守著門,別讓那些東西衝到樓梯間裡來,我去去就回。”
說罷,他徑自繞過方瑤,抬起手就要把門推開。
但就在這時,坐在他手臂上的女人忽然彎下腰,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放我下來,你們上去跟你們的同伴匯合,我去啟動自毀裝置。”、方瑤剛剛才親耳聽見蕭穆說出要把她排除在外的話語,此時又聽顧盼這樣講,登時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是不自量力,她寒聲道:“別犯蠢了,你去?”
她的視線猶如探照燈,上上下下將顧盼掃了個透徹:“你只是送上門去給那些東西當晚餐!”
方瑤的指責毫不客氣。
她本身就是自末世重生而來,前世她被人推入喪屍堆中身亡,萬幸之下能重活一次,對生命的珍視到達了超乎尋常的地步,重生後的每一天,她都過得如履薄冰,時刻謹慎行事,生怕發生了什麼意外,這條失而復得的性命就會丟掉,所以她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願意以身犯險,明知不安全還要往前衝——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有任何閃失的…
尤其像顧盼這種依靠別人保護才能在末世裡活下去的人……總是能讓方瑤回想起前世那個沒有激發出異能,只能拼命抱團隊的大腿,最後仍被隊友推出去引開喪屍的自己。
她厭惡那個無能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弱小自己,所以連帶著,也不待見彷彿是自己前世縮影的顧盼。
沒有能力的人就該有自知之明,既然幫不上忙,又有什麼資格來指手畫腳?不對,這種會拖後腿的人……丟掉不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連方瑤自己都嚇了一跳。它出現得如此自然,彷彿早已在腦海裡演練過千百變,只等待一個契機跳出。
但不應該這樣的……她在心中辯白道,她跟前世害死自己的那些人不同,她雖然冷漠,但是並不冷血,她不會漠視生命,把犧牲別人視為理所當然……她是不一樣的,她有自己的堅持……
但是這個辯白的聲音越來越蒼白無力,最後漸漸地就低不可聞,隨之崛起的另外一個聲音:你看看你,會產生這種想法,就證明你已經走上了那些人的道路,有了凌駕其他人之上的力量後,你的選擇又有什麼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