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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看著不過相去幾里,走起來卻要費上十幾倍乃至幾十倍的時間。只不過隔了兩個山頭而已,蘇微沒有想到這個在溶洞彼端的地方,到孟康礦口居然要走上兩天一夜。

等到他們走上一個山坡,看到霧露河邊的孟康礦口時,日頭已經西斜。

兩人勒住馬,在高崗上俯視著下面那一片終於有了人煙的集鎮。草棚、茅屋、工具架……時隔七天,一切都和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霧露河水靜靜流淌,在大山腳下繞過一個彎,河道里沉澱著許多珍貴的翡翠玉石,可河裡卻已經沒有了一個人。

“奇怪,”吳溫林不由得嘀咕了一聲,“今天收工收得這麼早?”

“的確奇怪。”蘇微冷冷道,“那個肥豬礦主可不像是那麼仁慈的人。”

吳溫林眼看目的地已經在眼前,不由得回頭看了蘇微一眼,有些猶豫地問:“姑娘,你……真的要去見礦主?可要小心哪。”

“嗯。”蘇微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坦然一笑,道,“你不用怕,從這裡開始我們就分開走,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和我是認識的——”

“好。”吳溫林回答,頓了頓,又囁嚅道,“其實……其實,礦上的那些打手雖然可惡,但很多也是被礦主逼的。姑娘教訓一下就是……也……也罪不至死吧。”

“知道了,”蘇微冷然,“你覺得我是濫殺無辜的人嗎?”

“不,不。”吳溫林連忙搖頭,“姑娘這麼清秀的美人……”

“唉,我討厭殺人。真的,不騙你。”她卻打斷了他,看著下面有人煙的地方,眼神幽暗明滅,嘆了口氣,“你看,到了有人的地方,殺戮就隨之而來了——如果我永遠住在你家的那片深山老林裡,估計就能安寧一輩子。只可惜……”

可惜什麼,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吳溫林看著這個異鄉來的女子,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接話。許久,蘇微忽然冷冷一笑,揚鞭一抽,策馬離開,並沒有把那句心裡的話說完。

只可惜,她終究還是要回到那片江湖中去的。

然而,剛策馬涉水而過,馳近孟康礦口,蘇微就驀然覺得不對勁。

暮色中,連'少個“連”字。'風的痕跡都沒有。但那種不安是一種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覺,只來自於出生入死多年的人的本能——礦口很安靜,可以說,太安靜了。不但勞作區域裡沒有一個人,甚至連採玉工人休息的窩棚區都沒有一個人影,一切都是空空蕩蕩的,目之所及,只有一些雞鴨牲畜在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一隻肥碩的大白鵝甩著外八字的紅蹼,直直朝著她走來。

那一刻,她甚至猛地聯想起剛到滇南時經過的那個空蕩蕩的苗寨。

——怎麼回事,難道這裡也即將有一場天災?

但下一個剎那,蘇微的呼吸猛地停頓:那隻鵝!那隻朝著她走過來的白鵝趾高氣揚,旁若無人地經過她的馬前,鮮紅的腳蹼在路上印下一個個印記——每一個都鮮紅刺目,如同一枚楓葉。

血!在白鵝的腳上沾滿的,竟然是血!

蘇微猛然勒馬,循著那一行血腳印逆行,小心地逼近孟康礦口。一路耳聽八方,將呼吸壓到很低,手指扣著馬韁,一隻手握緊了那把竹劍,蓄勢待發。

棚戶區裡空無一人,木門大開著,地上還留著水罐、飯碗,乃至喝了一半的酒,顯然事發突然,這裡所有人在恐慌之中離開,甚至來不及帶上隨身的東西。她的眼角微微一跳,看到了地上的殷紅色。

那是一大攤血,在地上黏稠著,已經接近凝固。

她順著滴落的血跡往上看去,看到了一排被吊起來的屍體。一共二十三人。那些屍體看起來剛剛斷氣不久,被長達兩尺的鐵釘釘在木架上,有些身上的血還在流著,緩慢地滴落在地上。而一群群牲畜毫無知覺地在上面走來走去,踩踏著人的鮮血。

她吸了一口氣,從裝束上認出正是礦主手下的那些打手。

天色已經黃昏,風停滯,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重,令人覺得窒息。蘇微在那些屍體下看了許久,伸出竹劍,將其中一具屍體轉過了半個身,眉頭漸漸蹙起——空中吊著的那些人,都是被利器割傷致死的。下手的不止一人,手法卻都非常狠毒,似在故意折磨這些俘虜,每具屍體上都留下不少於十處的累累傷痕。那些傷口不多一分也不減一分,大多從胸頸刺入,斜斜向下,外表看起來很小,裡面卻震碎了經脈,並非普通的刀或者劍所能做到。

這種出手,她曾經看到過好幾次——

最後一次,是在半個月前的騰衝。